第二天，当他下楼准备离开时，看着赌场里的人群，竟然根本迈不出步子，他像是着魔了一般默念着，五万，赢到五万就走，就能多出来几万块钱给妻子换个新手机。他走回赌场，换了筹码，再次坐了下去。飞哥比他起来的还完，到办公室后，收下的小弟凑过来道：“飞哥，昨天那小子又赌上了。”

“哼。”

飞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赌狗，都一个样，玩吧，都是这么交学费交过来的。”

“飞哥。”

马仔讨好的笑着问道：“为啥一定要让他有走的机会？”

“要让他相信，能赢钱，赢了能走。”

飞哥一边喝水一边说道：“你知道他家能拿多少钱出来？你是没见过那种傻子？输的一干二净，还想着趁机会跟家里多要点，欠二十万说欠四十万，就想再玩两把。”

说着飞哥又冷笑着摇了摇头：“在赌场住了大半年，每天家里几千几千的打钱，也不想想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的赌，还觉得自己可怜，估计跟家里演戏演的自己都信了。”

“是是是，飞哥英明。”

马仔讨好的笑道。飞哥看了看马仔，继续道：“行了，别拍马屁了，这其实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不这样干，他们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回去帮你宣传？”

“要知道，只有这样，他们回去后才会那么卖力的告诉别人，赢了钱能走，只是自己没收住手而已。”

汪辉今天的运气很差，手上的一万块筹码很快输光后，他看着手机上的余额从两万多变成一万，八千，五千，两千，等最后五百块输完后，他坐在那，满脸的莫名。他想不通，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坐回来，现在的他，输的连路费都没有，就是想走也已经走不了了。走投无路之下，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飞哥的电话。办公室里的飞哥接起电话后，聊了两句就说道：“我不在赌场，我安排人签给你，就这样。”

之后便有马仔带着汪辉前去签单，这次飞哥不在，不仅利息更高了，而且马仔还特意叮嘱了他一边，这个筹码是签单的筹码，也就是泥码，他得赢够十万才能平单。此时的王晓辉心已经乱了，坐回去后，本就急躁的他，赌注也略微增大了一些，从开始的两千，到后来的一万，整整五万筹码，他不到两个小时就输的一干二净。那一刻，他感觉天都塌了，几名马仔早就在他身边等着了，见他输光后，拉着他去了办公室。汪辉恳求马仔再给他签五万，同时表示自己要给飞哥打个电话，马仔当然同意，因为马仔知道电话打不通，飞哥联系不上，他们自然没有那个权力给汪辉签单。“赶紧联系家里凑钱，两个小时没有消息，就去单房了。”

马仔交代道。“单房？”

汪辉疑惑的看向马仔。“就是还不上钱的人待的地方，不是啥好地方，你别问了，抓紧时间联系家里筹钱吧。”

说完马仔就关上门离开了，这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他根本不怕汪辉跑掉。这一刻，曾经在网上看过的，关于缅甸赌场如何黑暗，如何虐待还不上钱的赌客的信息，全部涌入他的脑海中，明明早就知道这一切，可是现在的他才真正感到恐惧。他哭了，二十九岁的男人活活吓哭了，他哭着跟家里打电话哀求道：“爸，救我，我在缅甸被人扣下了，人家要五万块钱。”

“那你就让人把你弄死吧。”

汪父怒道，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汪辉一个人在那里，双目呆滞。“老头子？怎么了？”

汪母问道。“混小子又输了钱，还学会骗人了，说自己在缅甸让人扣了。”

汪父怒道。“会不会是真的？”

汪母担心的问道。“是真的就让他死去，一天正事儿不干，学人家去赌博，家都败光了，拿什么给他？”

汪父继续生气的说道。过了一会儿，家里的电话想起来，汪母接起电话，是儿媳妇打来的，她带着哭腔着急的说道：“妈，汪辉在缅甸赌钱让人扣了，您快帮忙想想办法，他都快吓死了，哭的可惨了。”

“唉，你别急，你别急。”

汪母赶紧安慰道，然后看向汪父道：“好像是真的，儿媳妇都快急死了。”

汪父不耐烦的走过来，按下免提道：“他怎么跟你说的？他去缅甸你知道吗？他是想骗点钱再去赌吧？”

“不是的。”

儿媳妇哭着说道：“就算是，也想想办法吧，他要真在缅甸让人扣了怎么办啊，爸，妈，你们不知道，我在网上看过去缅甸赌博的事儿，那边的人都不是人，他们把人吊起来打，那勾猪肉的铁钩子把人勾起来掉在那，不打钱，他们真的会杀人的啊。”

汪父沉默了一阵，叹气道：“你别急，我打几个电话问问。”

挂断电话后，汪父跟汪母说道：“你去，给小王小李他们几个打打电话，看看他们知不知道那个畜生在哪。”

“唉。”

汪母点点头，然后看向他问道：“那你呢？”

“我打电话问问老李，看看他知不知道这个缅甸赌博是怎么回事。”

汪父没好气儿的说道。他口中的老李是他的朋友，刚刚退休，之前在治安局工作，所以汪父向向他咨询一下。“什么？”

老李听完汪父的话后，震惊的说道：“你儿子在缅甸让人扣住了？”

“我跟你说老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边的畜生以前都是毒贩子，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为了要钱，他们能变着法的弄你，汪辉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他听起来还好吗？”

“就刚刚。”

汪父没好气的说道：“哭的挺惨的，像是吓到了，说什么两个小时内把钱打过去，那帮人真这么无法无天？那边就没有警察嘛？”

“哎呦，我的老汪。”

老李着急道：“你当那都是咱国家这么好啊？那边哪有什么警察啊，都是军阀，金三角你总知道吧，那地方以前就是金三角，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吧？”

“咋都跑那去了？”

汪父皱眉道。“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老李说道：“先救孩子要紧，我去局里找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你那钱够不够，不够我这有。”

“钱你不用帮忙，你帮我查查定位，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在缅甸就行。”

汪父说道。挂了电话之后，汪父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汪辉这边，在打了一圈电话后，也只有妻子把他当回事，连着打电话催了好几次后，最后还失控的跟妻子咆哮了一通，之后又觉得后悔，打电话回去道歉。总之来来回回掰扯了一个多小时，马仔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要带他走，他哪里肯走？挣扎着说让再给他一些时间，可是对方随后进来四五个人，手里还拿着匕首跟棍子，他瞬间就老实了，而对方根本不顾他的哀求，带他从后门直接上了一辆吉普车。被带上头套的他，一路坐在车上，被黑暗和恐惧笼罩着，颠簸的山路让车辆不断摇晃，等到了地方，他看着眼前荒无人烟的样子，还有那几件破旧的房子，脚下连步子都迈不开。被催促着一推一推的带到一间房间，一进去，他就看到一个人被吊在天花板上，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可是这个被绳子吊着扒光衣服的人，也一样称得上是遍体鳞伤。屋子里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穿着背心抽着烟，手边放着一把枪，他看了看汪辉，笑道：“小子，别怕。”

说着他看了看被吊着的那个人，继续道：“这都是来了三天才有的待遇，头两天，你该吃吃，该喝喝，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抓紧跟家里要钱就行了，不过这可不能随便打电话。”

说着他扔出手机道：“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一天就能打一次电话，一次最多十分钟。”

已经吓傻了的汪辉赶紧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可是妻子的回应还是让他等等，任由他怎么咆哮，这一点他其实也改变不了，反倒是光头安慰道：“别怕别怕，还有两天呢，安心歇着去吧。”

说着他挥手示意手下带汪辉去房间里，进了房间，小小的房间里蜷缩着四五个人，其中最惨的一个，浑身的鲜血，根本看不出来死活。贴着墙蹲下后，对面一个小胡子看了看他，问道：“欠了多少？”

汪辉看了看他，答道：“五万。”

“操。”

小胡子翻了个白眼：“才五万，吓成这样，没事，死不了。”

汪辉心里害怕的紧，正想找人了解了解情况，于是他问道：“那你欠了多少？”

“我也五万啊。”

小胡子笑了笑：“没事，我常客了，回头家里凑了钱，就出去了。”

汪辉心里略微安心了一些，然后看向角落里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问道：“他欠了多少啊？”

“他？”

小胡子看了看，笑道：“也是五万啊，不过还不上，连着打了好几天了，早上吐了好多血，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小胡子看了看他道：“你不会也还不上吧？”

汪辉没有说话，就在这时，进来了两个人，小胡子热情道：“哎呀，凯哥，白哥，我家人打钱了？”

“打你吗。”

二人说着就是一顿胖揍，然后扯着小胡子的头发就把他扯了出去。王晓辉抬头透过装着铁栅栏的窗户看，只见他们把小胡子拴上一条铁链，想狗一样拴在院子里，然后拿起鞭子跟木棍，就开始打人。惨叫声不绝于耳，小胡子不断的求饶，王晓辉看了看其他人，只见他们都捂着耳朵或者把头扭过去，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看着小胡子的惨状，看着对方用脚连着在倒在地上的小胡子胯下猛踹的动作，王晓辉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也蹲了回去不敢再看。“老汪，我托关系帮你查了，你儿子的手机信号真的在缅甸。”

老李的电话回了过来：“五万不是什么大数目，赶紧打钱吧，那边我们治安局的帮不上什么忙，那是国外。”

“行，我知道了。”

汪父点了点头，挂点了点化，汪母跟儿媳坐在一旁，看着汪父，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衣柜道：“最下面那层有个存着，你找出来，上面有十万块钱，人家要多少你们给人家取多少吧。”

汪父不是第一次帮儿子还钱了，他知道，对方肯定会要利息，而他就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儿子为什么就不明白呢？那几千几万的利息，都不是钱吗？拿在手上买点吃的买的喝的不好吗？在转了七万五到对方指定的账户后，汪辉被带走放了，虽然只待了几个小时，可是对他来说，这段经历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了。被送回赌场的他，一下车就见到了飞哥，飞哥看见他后热情的迎了上来，同时关心道：“怎么样？他们没打你吧？”

汪辉摇了摇头，迷茫的看了看飞哥。“妈的！”

飞哥转身朝小弟骂道：“这特么是我兄弟，老子带来的人，你们说送走就送走？五万块都至于？都是猪脑子？”

小弟们不断跟飞哥道歉，同时也跟汪辉道歉，飞哥转向汪辉道：“兄弟，别怕，我刚才有事儿接不了电话，是哥的不对，这样，哥再送你两万的筹码，随便玩，就算哥给你赔罪了怎么样？”

“不用了，不用了。”

汪辉赶忙摆手道：“飞哥，我不赌了，不赌了。”

“哎呀，怕什么。”

飞哥叹气道，然后他看了看汪辉道：“行，不赌就不赌了，这玩意不碰最好，哥也不是没劝过你，昨天就让你走了不是？这样，哥安排你吃个饭，然后就让人把你送回去。”

汪辉想说不吃了，可是飞哥根本不给他机会，而是直接拉着他就去了办公室，说是请吃饭，实际上就是一份米饭套餐，汪辉也饿了，于是就吃了起来。一边吃，飞哥一边告诉他：“兄弟，你这次来也算交了学费了，这次呢，回去以后别赌了，听哥一句劝，真的，赌博这个玩意，不好。”

“嗯，嗯。”

汪辉一边吃一边点头。“我知道，你肯定还欠着钱呢，是这样，哥给你介绍条路子。”

飞哥说着点了根烟，还放了一根在王晓辉旁边，让他吃完了再抽，继续道：“你也知道，你是被人介绍来的，哥这你也看了，不坑人，赢了钱能走，昨天哥就让你走，是你自己不走，对不对？”

“嗯，嗯。”

王晓辉继续点头。“嗯，所以说啊。”

飞哥继续道：“哥这不是黑店，你找哥之前肯定也调查过，哥这个人是有口碑的。”

“这玩意就这样，赢了的还想赢，最后都输的精光，这你怪不了哥，哥也不是在骂你，就是告诉你这个道理。”

“你这一趟，介绍你来的人抽多少知道吗？”

飞哥问道。汪辉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飞哥，满脸的震惊。飞哥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道：“你别这么看哥，刚才不跟你说了吗，你这也算交学费了，而且哥这也不黑，真赢了没人拦着你，回去之后，你给哥介绍点客源，到时候，不光按人头给你钱，他不管是输是赢，都给你抽百分之五的提成。”

“虽然不多，但是一个人少说也有五六千块钱，要是他运气够好，或者输的够多，几万的提成都是很正常的。”

“再者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赌这个玩意，真的玩起来，几千万都有的是，你要是能介绍这么一单，那账不是一下就还清了吗？”

说完后他就站了起来，继续道：“好了，你吃吧，吃完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去，还是那句话，想上岸，这是个路子，就算哥帮你一把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而汪辉在吃完饭后，也被送上了一辆摩托车，就跟来时一样，这辆摩托车翻山越岭，再次载着他朝孟连驶去。三天后，彭东跟小蒋看着冰柜里拉出来的，汪辉的尸体，小蒋皱眉道：“凶手下手很重，就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凶器是一把宽厚的刀类，类似柴刀之类的。说着他伸手扒拉了一下汪辉脖子上的伤口，看了看技术人员问道：“能判断出其他伤是在致命伤之前造成的还是之后吗？”

技术人员摇头道：“有一些伤口没办法确定，但是这里，这里，这里，这些伤很明显，是死者已经死了之后造成的。”

小蒋看了看彭东，继续道：“过度伤害，凶手很愤怒，明显参杂着私人感情，这跟欲望无关，这是报复。”

彭东皱了皱眉头，把手放在嘴上想了想，然后张开手问道：“为什么会有人恨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