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起类似的案件了,上个月同样发生了两起,从境外赌博归来后被杀害的案件,受害人其中之一,是失联后对方家属才报警,然后我们找到的人。”
“但是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野兽啃咬的不成样子了,另一具尸体是被当地村民发现后报警的,破坏的更严重,至今我们都没能确认尸体的身份。”
魏书记点点头,说道:“其实这几年我也关注过类似的案子,你们工作力度不行啊,这都十年了,境外赌博的趋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说着魏书记看了看向北,向北继续苦笑了一番道:“魏书记,您这是批评我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跟缉毒不一样,办案难度太大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这些认劝又劝不动,该做的工作我们都做了,就算拦住了,这种事儿他们咬死不承认自己是去干嘛的,我们也只能教育教育把人放回去。”
“要不了几天,人家重新安排个路线,这边境上缉毒的力度那么大都堵不死,我们能动用的人力物力都不到缉毒部门的四分之一,我还能怎么办?”
他掏出烟,给魏书记递了一支,又给杨凌霄递了一支道:“而且这些年,佤邦特区的博彩行业已经越来越正规化了,还有大量通过合法途径,走正规渠道去佤邦的,人家说自己是去旅游的,我们能怎么办?”
点上烟后,他又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国内有澳省,拉斯维加斯去不起,马来西亚总没有多远吧?非得去缅甸,那是什么好地方?”
魏书记笑了笑,摇头道:“行了,问你就是让你吐一吐苦水的,还真委屈个没完了,四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说着他蹲下看了看地面上这一片空地,上面还有血迹,显然汪辉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一直没说话的杨凌霄走过来,四下看了看,然后指着他们来的方向道:“嫌疑人跟死者应该都是从这个方向来的,一个在追,一个在跑。”
他脑海中模拟着当时的场景,王晓辉一边跑一边想掏出手机报警,可是身后的凶徒就拿着刀在追他,他根本没有机会操作手机。杨凌霄看着凹凸不平的路面,试探性的跑了几步,然后看向魏书记摇头道:“慌乱的情况下,太容易绊倒了,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然后被凶手追上,砍死。”
说着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王晓辉的尸体被发现时的状态,手机就在尸体旁边,看来是摔倒或者挣扎时掉落的。“死者是一名二十九岁的小伙子,虽然不算强壮,但是毕竟是个小伙子。”
魏书记点头道:“虽然慌乱让他失去了一定的抵抗能力,但是另外两起案件的受害人也都不超过三十五岁,身体素质应该还不错。”
“对。”
向北帮着说道:“这个.另外两名受害人啊,能确认身份的那个,是个三省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啊,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就是三省怎么说的来着?”
“混社会的。”
杨凌霄帮着答道。“对,就是这个词。”
向北点头道:“小混混出身,也有过好几次治安处罚记录,都是打架斗殴之类的,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被砍断的木棍,他应该是跟凶手搏斗过。”
魏书记跟杨凌霄互相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魏书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杨凌霄要扶他却被他挥手拒绝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他想了想说道:“嫌疑人熟悉山林的情况,并且有信心在这里追上受害人。”
“而且他选择的目标都是青壮年,而且虽然还有一名死者的身份无法确定,但是汪辉和三省的那个死者,都是境外赌博归来的,这是凶手选择目标的条件。”
说着他看了看向北,问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三四十岁,怪脾气的中年人,可能是个猎人之类的。”
向北摇了摇头,无奈道:“魏书记,您应该也知道的,少数民族自治区,办案难度太大了。”
魏书记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回去吧。”
一行人下山返回孟连县治安局,推开办公室的门,外出查案的晓楠等人也已经回来了,魏书记坐下后喝了口茶,看了看众人道:“都说说吧。”
“额”李佳犹豫了一下道:“我跟延青在当地同志的安排下,见了几个专门带人偷渡前往缅甸的当地人,说实话,对方非常不配合,要是没有当地同志在,我估计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虽然很多问题他们不愿意多说,但是能肯定的事,送汪辉回来的司机肯定是缅甸那边的人。”
“他们业内有行规,去缅甸是国内的人去送,回来只能带货不能带人,回国内是缅甸的人送,他们回去的时候也只能带货不能带人。”
魏书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又看向彭东跟小蒋,小蒋说道:“我们看了死者的尸体,其中一具已经被家属带走火花了,剩下的两具,从汪辉的尸体来看,凶手的杀戮夹杂着很明显的私人情感。”
“另一具尸体高度腐烂并且被破坏,不过从现有的情况来看,跟汪辉的情况差不多。”
“我们认为凶手是专门挑选了他们的。”
彭东道:“他的亲人之类的肯定深受这种赌博的伤害,所以他将仇恨强加在这些死者身上。”
魏书记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晓楠,晓楠摇了摇头,打开文件夹道“孟连县全名叫,孟连傣族拉祜族佤族自治县,顾名思义,这个县城主要有傣族拉祜族佤族这三个少数民族,但是实际情况是,这里其实存在十几个少数民族。”
“实际上,是二十一个。”
小蒋说道:“来之前我做了点功课。”
“孟连县的人口大概在十五万左右,其中汉族只有不到两万人,也就是差不多十分之一。”
“实际上这种情况在云省很常见,众所周知,我国有五十五个法定的少数民族,而云省的少数民族就占了这其中的一半。”
“额”晓楠看了看小蒋,继续道:“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法律上的事儿,解释解释,说实话,我有点看不懂。”
“没问题。”
小蒋最喜欢解释这类东西了,马上帮忙解释道:“我国现有的法律以及政策中,都有很多针对少数民族的优待政策。”
“没错,这些法律的确给少数民族同胞给予了一定优待,但是也带来了一些麻烦。”
“在某些犯罪行为的审理过程中,就会遇到一些问题,比如在海南藏族自治州,或者玉树自治州之类的地方,都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海南还有藏族?”
李佳疑惑的问道。“是海南藏族自治州。”
小蒋解释道:“不在海南,在青省。”
“好了,别扯远了。”
魏书记劝道:“先说案子,那孟连呢,这里的少数民族什么情况。”
“有非常多特别的习俗。”
小蒋皱眉道:“比如婚姻来说,有的民族是母系社会,施行走婚,也有的虽然名义上现在是一夫一妻制,实际上婚姻制度非常复杂,还有的民族有转房习俗,比如哥哥死了,嫂子会转房称为弟弟的妻子,如果弟弟已经有妻子了,是可能出现一夫二妻的情况。”
“语言上虽然当地人互相交流起来问题一般不大,但是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反正我们肯定是听不懂的。”
“总之,这里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体系,跟我们往常所熟知的社会体系都有所不同。”
小蒋说完后,众人都是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国办案了。“好了,现在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魏书记说道:“你们也不要想太多,之前我们在少数民族办案的时候,比现在的难度大上百倍不止,该抓人抓人,有困难就克服。”
杨凌霄苦笑着没有说话,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道,这怎么查,感觉出去问个话,语言都不通。不过案子还是得继续查,汪辉的家人还在孟连,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还是有必要的,于是杨凌霄,晓楠,还有李佳和彭东,分别在治安局见了汪辉的父母跟妻子。这期间魏书记等人和何晨阳保持远程联系,负责梳理有记录的跨境赌博犯罪案的受害人,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交集的地方。原本是准备由杨凌霄跟晓楠负责询问汪辉的父母,而李佳和彭东负责询问汪辉的妻子,但是汪辉父亲的态度很强硬,拒绝参与询问,所以李佳跟彭东就带着汪辉的母亲与妻子离开了。剩下汪辉的父亲坐在办公室里,杨凌霄跟晓楠无奈的陪着他,晓楠劝道:“汪先生,您儿子的事,我们都非常同情,我们只是想问您几个简单的问题,看看能不帮助我们抓到杀害他的凶手。”
“哼。”
汪父哼了一声,淡然道:“死了就死了,抓人家干什么,这叫为民除害。”
杨凌霄看着汪父的态度,皱眉摇头道:“你觉得你儿子成今天这个样子,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我?”
汪父看着杨凌霄,没好气的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我怎么了?我这一辈子,黄赌毒我都没碰过,我遵纪守法,我让他去赌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儿子去赌博都是别人害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凌霄继续问道:“别人家孩子怎么不赌?别人家孩子就知道赌博不好了?”
“人家家孩子有出息,他没出息,你什么意思?算我没教好?你知道我帮他还了多少赌债了?”
汪父一边说一边激动的站了起来。晓楠眼看就要吵起来,赶紧劝道:“汪先生,你别激动,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
杨凌霄却不依不饶的继续道:“你们这些当家长的,什么都不懂,还觉得自己尽职尽责了,汪辉为什么会去赌?还不是你整天说他没出息。”
“你总这么说他,他就总这么觉得,接触到赌博的那一瞬间,那种胜负间的刺激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是他内心最缺失的部分。”
“这种缺失,在我看来全是你的责任,就是因为你,汪辉才走上这条路的,才回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在边境。”
“我!”
汪父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被杨凌霄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杨凌霄继续道:“是,没错,他马上就三十了,是个成年人了,怪不到你头上。”
“能说出这句话,就能看出你是个多不合格的父母。”
“这句话,只有旁人可以这么说,外人可以这么劝你,但是你呢,那是你儿子,是你为了一己私欲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你就要对他负责,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他好,是你的骄傲,他不好,是你的责任,是永远的责任。”
“这才是身为父母该有的心态。”
杨凌霄继续道:“你这种人,我太了解了,总觉得自己能给孩子的都给了,从来发现不了自己有多不负责。”
“说多了你也听不懂,我就问你一句,汪辉欠了多少赌债,一百万?两百万?你知不知道,有的人家,孩子刚出生,光一个婴儿床就几十万?”
“什么狗屁父母能给你的可能不是最好的,但那是他们的全部,酸不酸?你的全部跟人家的全部就差那么多?那我问问你,你凭什么敢生孩子的?”
杨凌霄站在汪父的面前,对着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了孩子之后,孩子跟朋友将来会不会攀比?到时候人家孩子穿着几千几万的衣服,你的孩子只能看着。”
“是,我知道,这种心态不对,不该有,但那是从道理上讲,爱是不讲道理的,孩子应该怎么想,你该怎么引导,这在道理上都是应该去做的,但是你,你好好想想,身为父亲,你想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处理的?你把一切都推到孩子身上,认为他该明辨是非,该懂得道理,而你自己,就只会逃避这种问题,用严厉,用父亲的身份来填补自己内心的这份愧疚。”
说完后杨凌霄摇了摇头,离开了房间,汪父站在那里,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晓楠站在旁边,想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良久,他缓缓的坐了下去,点了一支烟,晓楠想要劝他,他却张口道:“警察同志,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请你出去一下吗。”
晓楠点头道:“汪先生,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先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