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遍也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医院准备的整块香皂被她整整用掉大半块,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问:“洗够了么?再洗,你手上的皮都要洗脱一层。”
梁语嫣的手被泡的惨白惨白的。他想起当年薄玉烟的尸体被泡得发白、溃烂……“不许再洗了!”
他冷声命令,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自虐。梁语嫣闭了闭眼,推开他,跟游魂似的走出病房,沐浴在阳光下面。白颂年这时才发现地上扔着自己的外套,他皱着眉捡了起来,正要发怒,却看见她在阳光下不断地搓自己的手,那姿势和洗手是一个动作。一个用水搓,一个用阳光搓。他心里忽然一疼,说好了要冷她一冷的,临到头却又心疼她,缓缓走到她身边,尽量用柔和的声音道:“你的手已经很干净了,真的。”
“可我觉得还是很脏,你看不到么?我手上沾的是罪恶,是人命!”
梁语嫣控制不住地搓手。她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又怕他发怒,万一强迫她去杀第二个人,她恐怕真的会吓死。这种憋屈的心理,她从来没有过,也从没怕一个人怕成这样。只有叶晏当初打断阮海东的双腿时,她的恐惧能与现在相提并论一二。“我是为你好,这一次你做得很好。我的兵每一个人都会这样突破一次心理极限,上了战场才不会怯场,不会白白丢了性命。经过这一次,以后你就不会怕了。”
白颂年握住她的手腕,嗓音温凉。以后?梁语嫣抖了一下,转过脸,一双清亮的杏眼幽幽地望着他,瞳孔微微缩着,那是对他所描述的未来的恐惧。她攥紧手,更想搓手了。白颂年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掰开她的手掌,然后拉起她的手,炯炯而又温暖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在她两只手的掌心和手背各吻一次。梁语嫣缩了缩胳膊。白颂年温热的唇贴在她的手心,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手掌中。“你看,你的手是干净的。”
他觉得还不够,挨个亲吻她的手指。梁语嫣的脸就红了,羞耻心远远超过恐惧心,以及神经质地想洗手的心理。她一把缩回手,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大庭广众,你不怕人看你笑话?”
周围很多病人和护士留意到他们,那些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白颂年轻轻扫了一眼。微寒的眸光所过之处,一片鸦雀无声。“……”梁语嫣无语,担心自己又成流言女主角,赶紧地拽着他回帅府。上车后,她不忘问他:“医生怎么说?我这算是正常么?可以出院么?”
提到这儿,白颂年有些忧心,手在她腰上掂了一下:“你这腰上没有肉,身上摸着一把骨头,回去好好补一补,我叫白管家给你送些补品去。”
梁语嫣强忍着没避开,咬了咬牙,任由他在她腰上摸了几下,她若是反抗,他肯定为了压服她多干点什么事。之后他想起要冷一冷她,就松开了她。梁语嫣松口气,垂下眼,偷偷地在心里骂他。但是,白颂年觉得她是失望他的“疏远”,心中觉得这样很好。女人不能一味惯着,不然她会常常拿叶晏恶心他,好像他多离不开她似的。她的脸皮比较厚,可以拿个不相干的叶晏来让他吃醋,但他可干不出来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有那心思不如用在正事上。他觉得自己是个比她更有操守的人。白颂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俯视着梁语嫣,心安理得地继续冷着她。然而,他不知道梁语嫣对此求之不得。车子到了帅府门口,白颂年正要叫人去喊白管家,白管家就早已等在门槛外,着急地扑过来:“少帅!阮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快点去暖宿居吧,大帅和亲家太太几乎把暖宿居给拆了!”
梁语嫣一惊,急忙问:“大妮儿呢?”
“大妮儿守着阮小姐你的门口哭呢,死活不肯给他们开门。”
白管家急得满头大汗。梁语嫣丢下白颂年,急急忙忙跑向暖宿居。白颂年微有不悦,一边大步流星朝暖宿居而去,一边不紧不慢地问:“可知道为了什么事闹上暖宿居?”
白管家擦了一把额头冷汗:“亲家太太来了就带着小少爷去暖宿居,说阮小姐虐待小少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可惨了!大妮儿说阮小姐不在府里,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亲家太太只不信,恰好大帅经过,就告到大帅那里。大帅一看小少爷背后的伤,也怒了,喊叫着让阮小姐出来,就闹了起来!”
“你没说阮小姐跟我出去了么?”
白颂年声音冰寒。“我……我也没看到阮小姐出府啊!守门的士兵也没有看到,我们都不欺骗大帅……”白管家委屈。梁语嫣曾经在帅府东躲西藏,是“惯犯”,白大帅更是如此认为,谁猜得到她竟然出府了?白颂年一哂,他们早上出去时,直接坐车,守门的大兵们没看见梁语嫣也说得通。他加快了步子。微胖的白管家小跑步跟在后面,渐渐地被甩掉。梁语嫣一路跑到暖宿居门口,累得气喘吁吁,只听里面传出来白大帅的破口大骂:“让开!老子早就知道阮丛秋不是个好东西,看把老子的孙子打得!老子的宝贝金孙,一根手指头都比她珍贵,她怎么敢?那不成器的小兔崽子,脑袋长在裤裆里,有了女人就不认儿子,回头老子再好好管教他!你这个小丫头,再不让开,老子直接踹飞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