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是问:“少潼呢?”
白少潼挣脱大兵,跑到他面前,看着满脸血的父亲,以及浑身烟灰的梁语嫣,圆溜溜的小眼睛含着泪光,笔直地站立着,没有让眼泪落下来,让父亲看到他很好,让父亲放心。圆溜溜的小眼睛,落在梁语嫣被火焰燎出不知多少破洞的衣服上,眼里不断泛酸。白颂年冲他笑了笑:“没事就好。”
他看到了院子中间的棺材,身体一晃,就朝下倒,聂昌政等人及时扶住他,将梁语嫣从他怀里接过来,再分别把两人放上担架。“军医!快过来,先检查少帅的身体!”
聂昌政大声喊。“来了!”
白少潼呜呜叫着,跟在他们后面。白大帅如洗了个凉水澡,神采奕奕,叉腰骂道:“嘿!小不点,是谁最疼你呀?居然跟那小兔崽子跑了,一点不管老子这个当祖父的!果然大白眼狼生的小白眼狼!”
众人同情地看向担架上生死不知的白颂年。摊上这么个爹,真是够堵心的!白大帅瞪大铜铃牛眼,叫嚷道:“看什么看!老子才是最可怜的人好么?你们少帅是个弱不禁风的弱鸡,风吹吹就倒,被个老女人砸破了头!嘿嘿,今后看他怎么耍威风!”
众人纷纷腹诽,拎不清的老混球!难怪被鱼苏军赶回家养老!直到凌晨三点,大火才被完全扑灭,索性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房屋,只烧毁了灵堂所在的这幢房屋。除了郑茵慈,其他人都好好地逃了出来。郑茵慈的尸身被翻了出来,早已认不清人脸,一卷席子裹了,白大帅叫人扔到乱葬岗上。这对她来说也许是好事,若是白颂年醒来,发现她没烧成灰灰,说不准盛怒下会鞭尸出气。前来吊唁的宾客见帅府又倒霉了,不敢多留,连夜告辞,或者回家,或者住旅馆。“少爷,我们还留下来么?”
鲍广青心中惴惴地问道。叶晏从火海中出来后,整个人便很消沉,脸色阴阴的,十分可怕,一句话也没再说过。鲍广青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叶晏却阴鸷地道了句:“留下来,等着白颂年回过神,清算我们么?总有一天,我会清算所有人!”
鲍广青心惊肉跳,安慰道:“郑小姐要杀大小姐,即便活着出来,也会被帅府的人抓起来杀掉,说不定还会被逼问出与您的关系。少爷您这般聪明,一定会把害了秋秋和郑小姐的人都清算干净!”
“呵呵,害了秋秋的人?”
叶晏似笑非笑,面容狰狞,“秋秋是郑茵慈那个贱人杀的!女人的嫉妒心如此可怕!帅府,帅府,哼,也有保护不力的责任,我不会放过白颂年和薄玉烟的!”
阮丛秋为认姐姐,千里迢迢冒险来到鱼苏,代替薄玉烟被甄炳堂袭击。认回姐姐是她的心愿,他无法眼睁睁瞧着梁语嫣被大火烧死,所以跑进去救她,也把郑茵慈救出来。至于郑茵慈被救后,能不能逃过白颂年的手心,他一时没有多想。但没想到,郑茵慈竟然在生命最后关头,说出是她杀了阮丛秋的真相!她舍身救了他,但他却一点感动不起来,眼前的女人,再不是柔美若西湖水的女人,而是一条毒蛇!充满嫉妒心的女人,外表再美,内心也是丑陋扭曲的!他着实过于愤怒,又是因为梁语嫣!每次遇见梁语嫣,秋秋都会遭遇不幸,她自己受到观音菩萨庇佑,却把厄难转给了他的秋秋,这一次甚至把她的性命都连累没了!——要不是郑茵慈有了嫁祸对象,又怎么敢对秋秋下手呢?这是叶晏的逻辑。所以,他丢下白颂年和梁语嫣,自己独自跑了出来,诅咒他们被大火烧成灰烬!只是没料到,白大帅会有勇气以身犯险,跑进来把他们都救了出去。鲍广青狠狠吃了一惊:“怎么会是郑小姐!”
“怎么不可能是她?她照顾秋秋三年,在我面前装尽了好人,到了帅府,正好遇到薄玉烟刚刚被白颂年抛弃,便杀了秋秋,嫁祸给薄玉烟。呵呵,真是好算计,好毒的心思!我布局三年,竟然一朝毁在一个我最信任的人身上……”叶晏越说越愤怒,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出来。他把阮丛秋交给郑茵慈照顾,自然是极为信任郑茵慈的。偏偏是他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而且杀死了他唯一爱的女人。叶晏怎能不呕血?“少爷!”
鲍广青惊呼,急忙扶住他。远处,白大帅看见了,走了过来,诧异地问:“好好的,怎么吐血了?”
“我们老大在火海中呛了很多浓烟,这会儿大火扑灭,他泄了紧张劲儿,就吐血了。白大帅,我们正要向您告辞,帅府这会儿忙乱,我要带我们老大出去看医生。”
鲍广青连忙恭恭敬敬地说道。他虽然是富春帮的二把手,杀过不少人,但跟手上人命可以用一座山来形容的白大帅相比,实在是大巫见小巫,因此万万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吐血啊,不是吧?我们家那位尊贵的少帅前天也吐血了呢,原因是他老婆又挂了,气吐血了。你们年轻人,太经不起挫折。”
白大帅蒲扇大手重重地拍了两把叶晏的肩膀。看似安慰叶晏,实际上沉重得令叶晏差点又吐一口血出来。幸好白大帅只是稍微试探,并没有下死手,否则他今天就交待在这儿了。叶晏又敬又畏,对帅府的警惕再提升一个度,咽下喉咙口的腥甜,惭愧道:“我冲进火海,本欲救秋秋,但少帅已经抱着秋秋了,那位郑小姐被房梁砸中,临死前竟然说,她就是杀害少帅夫人的凶手,想要嫁祸给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