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语嫣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她只要亲一下白少潼的小嘴,白少潼就开启了害羞模式,恢复正常。但她不想跟白颂年交流太多,显得态度非常冷淡。白颂年瞥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吃饭吧,饭菜快凉了。”
梁语嫣抱着碗吃得飞快,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白颂年一直盯着她,当她终于抬起眼看向对面时,对方明明在低头认真地吃饭。梁语嫣心里怪怪的,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白颂年真的有盯着她瞧。吃了饭,梁语嫣把自己的碗筷拿到厨房去,路过另外半边院子,一眼瞧见白少潼毫不畏怯地坐在一桌长者的上席,非常霸气地抱了半个猪头,啃得小嘴满是油光,正在非常投入地跟猪头做斗争,浑然忘了身边的一切。梁语嫣情不自禁笑弯了眼睛。每次跟白少潼一桌吃饭,不管吃什么,他每次都是大口大口地抱着碗狼吞虎咽,好像吃慢一步,饭会被别人抢了似的,她总感觉自己碗里的饭也香了。所以,今晚上她才吃了一小碗,原因大概就是饭桌上少了白少潼。梁语嫣没有打扰认真啃猪头的白少潼,一回头,却看到白颂年站在门口盯着她,冷幽幽的烛光下,他的眼神带着冷厉的审视。她心里一沉,笑容渐落,走过去问:“少帅,怎么了?今天去县城不顺利?”
白颂年倏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屋子,顺手关上门。眼前陡然明亮,喧嚣被隔绝在外,梁语嫣有些不适应,心中慌了一下,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少帅有话就说,何必动手动脚?”
她冷淡的脸上写着“放手”两个字。白颂年没有为难她,放了手,回到饭桌前坐下,脊背笔直,微微透着一丝紧张,眼神看向一盘菜。农家菜没有多少花样,但来了三个有钱的客人,主人家也尽量做全鸡鸭鱼肉。白颂年看着的那盘菜,正是一盘鱼。从昨晚起,鱼就上了饭桌,但是梁语嫣三人谁都没有动。梁语嫣不爱吃鱼,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此时见他盯着鱼瞧,不禁皱起眉,心里恼火,多说一句话会死么?你盯着鱼看是几个意思?难道他在暗示,她长了一双死鱼眼?梁语嫣囧囧有神地想道。其实,白颂年是在沉思,过了大约二十秒,他那清冷的嗓音才问:“阮小姐,你不爱吃鱼?”
梁语嫣这才意识到那盘鱼一口没动过,她脑子里闪过什么,颦起眉,揉了揉自己被抓疼的手腕:“我喜欢不喜欢,跟你无关吧?”
她的语气很不耐烦。白颂年眉梢一动,又看了她一眼。他永远捉摸不透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生气,她的靠近与疏离,来得快,去得快,毫无征兆。仅仅用“女人心,海底针”,已经不足以形容面前这个女人的阴晴不定了。不过,这是他活该承受的。“阮小姐,”白颂年微微侧头,面对梁语嫣的那半边脸背着灯光,高深莫测,“真巧,你不爱吃鱼,而帅府也从来不做鱼,有鱼的菜从来不上菜单。”
梁语嫣猛地抬头,脱口问道:“为什么?”
白颂年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想起来了,因为她不吃鱼,所以从来没关注过帅府的菜单上有没有鱼。她不是个霸道的人,自己不吃,也不许别人吃,所以同桌吃饭,餐桌上出现鱼,她不吃就是了,从不会不许别人吃。“那么,你真的不爱吃鱼?”
白颂年不答反问,目光些微深邃。梁语嫣郁闷,冷淡而简单地解释道:“嗯,我从前吃鱼,被鱼刺卡到喉咙,嗓子几乎破了,从此便不爱吃了。”
“从前?”
白颂年挑眉。“我会做一些噩梦,是我十八岁生日的场景。白少帅,现在你能告诉我,你问这个做什么吗?”
梁语嫣隐隐觉得,这事可能与薄玉烟有关。白颂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一瞬间流露出一丝绝望,他意兴阑珊:“因为我不爱吃。”
便转回头了头,失神地盯着一桌残羹冷炙。“……”这不是没事闲得,消遣人么?梁语嫣差点吐血,瞪了一眼他的后脑勺,回到自己的房间,顺手把门拴上。她才不管西屋的窗户有没有修好,反正今晚上她不想再见到白颂年了。白颂年坐在那里发呆,直到白少潼吃得小肚子溜圆,挺着肚子回来。他带小孩去洗漱。白少潼还想和梁语嫣睡,梁语嫣身上软软的,抱着很舒服,可以做一晚上睡在棉花糖上的美梦。不像他父亲,身体硬邦邦的,不小心胳膊压到自己,他一定会做一整晚胸口碎大石的噩梦!他蹬蹬蹬推东屋的门,没有推开。小男孩无措地回头,小眼神很委屈:“父亲,你又惹秋秋生气了?”
白颂年挂衣服的动作一顿,嘴角抽搐:“你为什么这么说?”
“秋秋生气的时候就会反锁房门,我没惹她生气,那就是你惹她生气了。你怎么能欺负女孩子呢?”
意识到自己被连累,白少潼更委屈了,丢给父亲一个嫌弃的小眼神,不等白颂年回答,便闹小情绪跑回西屋,把整个被子卷到自己身上,裹成蚕茧。白颂年无语,他怎么解释他不会再和梁语嫣一起睡,昨晚只是个意外?他进了窗户漏风的卧房,拿起锤子和钉,敲敲打打一通,修好窗户,便吹了灯,躺到床上,把外套搭在身上,双手枕在脑袋下,盯着黑暗中的房梁出神。帅府不吃鱼,是从薄玉烟十八岁生日那天起。她十八岁生日前,他不日要出发做一个任务,极有可能有危险,他想将她完美地保护起来,却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方方面面没有疏漏,便亲手教她射击,这样自己不在她的身边时,她也可以保护自己。乱世之中,她必须学会杀人。她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沾过人命,他狠下心,拉了一个死囚犯,逼着她去杀那个死囚犯。她哭得极为凄惨,几乎喘不过气,他实在不忍心,最终还是没有逼她杀人,只用枪打死了一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