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薄老爷,以前她只听过旁人口中转述的薄老爷。在她心目中,薄老爷是个严肃的儒雅男人,他多才多艺,知识渊博,尤其口才应该很不错,幽默风趣,志存高远,思想开明,所以教导出了标准的江南闺秀薄玉烟,以及叛逆又巾帼不让须眉的薄玉泠。他的目光应该犀利睿智一些,因为他还是个政客。然而想象终归是想象,别人口中的薄老爷是个身份尊贵的政客,是个优秀爱家的丈夫、父亲。这些都是过去式。现在,薄老爷躺在床上,面容消瘦,眼神呆滞,时不时口中淌下涎水,照顾他的丫鬟不断给他擦口水,丫鬟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薄玉泠接了丫鬟手中的帕子,亲手照顾薄老爷,含着哽咽温声说道:“爹,你看看是谁来了。”
梁语嫣掩去眼底的震惊和酸涩,一步步走到薄老爷面前。她的步子非常沉重,重得几乎抬不起脚。意识中,该是意气风发的薄老爷怎么会是眼前这副苍老憔悴,苟延残喘的样子?她的心痛得像是针扎一般。面对薄母时,她喊不出娘,可此时,她眼中蕴满泪水,轻轻一声“爹”,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薄老爷靠在软枕上,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他全身颤抖,手抖得最为厉害。梁语嫣急忙握住他的手,含泪道:“爹,你别激动,我是秋秋,是您和娘真正的二女儿,我是玉烟姐姐的双胞胎妹妹。”
薄老爷的眼珠子转得更快了,他嘴巴张了张,急于表达什么,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是口中流出了更多的涎水。梁语嫣拿手帕给他擦干净。但这种难堪却让薄老爷的眼中蓄满泪水。梁语嫣看出了他生不如死的情绪。她心中刺痛,眼中含着的眼泪落下,轻声说起她流落在外的经历。老人眼中的眼泪滑落出来,紧紧地盯着她,他的眼神中有悲痛,有惊喜,有慈爱,有悔恨,有担心,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令人读之悲伤。“秋秋姐,薄府是你的家,既然回来了,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我和娘,还有爹,都希望你留下来,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
薄玉泠拉住梁语嫣的手腕,恳求。“我在认亲前,便打算以后常住薄府。”
梁语嫣早就打算好了,她会一个个排查凶手。这些天,偶尔小憩,她总感觉耳边有人唤救命,那声音凄凉绝望,如同亲耳听见,但又朦朦胧胧的。不管是她在薄玉烟的卧室中听到“薄玉烟”临死前的呼救也好,还是双胞胎心电感应也好,她必须查清楚她的双胞胎姐姐是被谁所杀!而薄府有三个嫌疑人,薄母,薄玉泠,芝麻。这三个嫌疑人,其中最不可能的人是薄母,她没有理由杀害亲生女儿,于情于理梁语嫣都不相信是她。嫌疑最大的人是薄玉泠,因为她有杀人动机和作案时间。当然,性情大变的芝麻也是有可能的。“太好了!秋秋姐,你不知道我多开心有个姐姐,最开心的是,这个姐姐是你!”
薄玉泠是真的高兴,笑道,“秋秋姐,你怎么不早些回家来认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