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离开后，梁语嫣一手托着下巴沉思，不禁低声道：“真是有趣，芝麻谈到玉烟的死，明明一副惊慌心虚的样子，谈到玉烟生前的风光，却又一副兴高采烈、与有荣焉的样子。”

芝麻前后的表现反差太大，她弄不明白芝麻的态度为何这么奇怪。越是奇怪，她越是觉得芝麻有问题。大妮儿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怎么又提起那天的事？你是不是怀疑，大小姐不是郑茵慈害死的，而是芝麻害死的？可郑茵慈亲口承认大小姐是她所害。”

梁语嫣转过目光，斜斜地瞧着大妮儿。大妮儿一脸好奇，仿佛只是纯粹奇怪她怎么旧事重提。她淡淡地转回目光，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是啊，芝麻的神色奇奇怪怪的，像是做贼心虚，自从我们来了薄家，她跟从前大不一样，总是发呆走神，可能是吓坏了吧。不过，大妮儿，你也是奇奇怪怪的啊！”

大妮儿一怔，随即连忙慌乱地摆手：“小姐，你不会怀疑是我害了大小姐吧？我可没有，那天我在洗衣房，根本没进夕雾楼！”

“我当然不是怀疑你害死了玉烟，而是怀疑你背叛我，投靠了叶晏！”

梁语嫣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少帅已经查清楚了，三年多前，玉烟中枪一案中，那个去船上与她相见的黑斗篷女士就是我，有人亲眼看见我的脸！可你却三番四次笃定地告诉我，我那时候在日本，压根没回国。大妮儿，你告诉我，叶晏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十倍百倍给你！我这么信任你，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跟他们一起串通来骗我？”

有些真相如伤疤，揭开会疼，可不揭开会死。梁语嫣到底是不信任大妮儿了，没有必要告诉她自己恢复一些零碎的记忆。大妮儿惊呆了，吓得眼圈泛红，手足无措，一脸委屈地说道：“不是啊，小姐，我没有投靠叶晏少爷，我对你是忠心的！那时候你的确在日本，是真的，我对天发誓，若我说谎，让我遭天打雷劈！”

梁语嫣颦眉，大妮儿的样子不像说谎，不禁嗤笑道：“难道我学孙悟空吹了根猴毛，变了个分-身回国不成？我可不信发誓，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做尽丧尽天良的事，依然荣华富贵活到老死的人，也不见老天爷真的劈死了谁。你还不说实话，那时候我到底在哪里？我在做什么？你再不老实，我只能把你交给白少帅，好好审问你，他可是一直怀疑你是叶晏派来的奸细，我可不保证他们会不会用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严厉，一点不像是开玩笑。主仆情分在严厉的质问和威胁中，一点点消磨殆尽。梁语嫣不明白，套薄母的话来说，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个众叛亲离。她自问，从未对不起过任何人。不管今天结果如何，她和大妮儿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相依为命了。大妮儿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惊慌，泪流满脸：“小姐，我真的没骗你！求你别把我送给少帅，我只想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这条命是小姐救的，便是小姐的，小姐打我骂我，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二话，但是求小姐赶我走！”

梁语嫣心中酸涩，强迫自己冷着脸，别开头，不许心软。大妮儿见她无动于衷，哭得更厉害了，膝行跪到她面前，眼中突然亮起一丝光：“小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小姐遇刺的前后一个月，我不在你身边……”梁语嫣一震。大妮儿继续哭着说：“那时候，安安生病，你让我在租住的公寓中看家，自己带着安安去看病。直到一个月后，你才回来，还说安安治好了病，你让一对日本夫妇带她回国了。可是，我们一年半后回国，安安根本不在阮公馆！谁也不提安安，老爷太太也像根本不知道有安安的存在。我心里害怕极了，不敢问你，更不敢问叶晏少爷，有几个夜晚做梦，我还梦见，梦见安安……安安病没了！你为了安慰自己，才说她回国了。”

梁语嫣听得稀里糊涂，眉峰颦得更紧：“安安是谁？你还说没背叛我，一直以来，你明知我恨极了叶晏，你却总在我面前称呼他为‘叶晏少爷’。大妮儿，你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大妮儿哭得伤心欲绝，几乎喘不过气：“小姐，安安姓叶，是你和叶晏少爷的女儿啊！可是你一点不记得她了，我称呼叶晏为少爷，只因为他是小小姐的父亲！”

轰的一声，梁语嫣感觉自己血压飙升，一度爆表！她身体晃了晃，差点从圆凳上栽到地上！她竟然和叶晏生了个女儿！晴天霹雳！这消息不啻于告诉她，她和一头猪生了个女儿！心脏爆炸的疼痛不过如此！“不可能！”

梁语嫣下意识地反驳，整个人形如木雕，呆呆的不会动了，一双水蒙蒙的杏眼瞪大，像是在瞪大妮儿，又像是瞪在某个虚无的地方。大妮儿抹眼泪：“小姐，我真的没骗你！在日本的时候，叶晏少爷对你特别好，可一回国他就变心了，还包养舞厅的舞女伤你的心。后来你失忆了，谁也不记得，遇到少帅，我就打算把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可谁知道，少帅也是个不靠谱的人……”“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跟叶晏生了个女儿，怎么可能呢？”

梁语嫣不愿意相信这么残忍的事实，一把揪住大妮儿的领子，眼神凌厉，“你是不是还在骗我？”

“小姐！”

大妮儿哭道，“我没有，你十八岁的时候，曾跟叶晏少爷求婚，叶晏少爷没有立刻答应。你从小记忆力不算特别好，学业吃力，恰好叶晏少爷无意中说你笨，本是开玩笑，你当了真，一气之下跑到日本留学。你临走前，就跟叶晏少爷圆房了，珠胎暗结，直到了日本才发现自己怀孕，怀胎十月，给叶晏少爷生了个女儿，取名叶安安。小姐，你若不信你可以去请医生查验，你真的生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