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妮儿的哭诉,梁语嫣恨不得时间倒流,伤疤也好,毒瘤也好,哪怕血肉腐烂,她也不愿意听见如此冷酷的真相!她松开大妮儿,捂住耳朵,突然跑了出去。大妮儿瘫在地上,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梁语嫣跑出了薄家大门,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她穿梭在人群中,失魂落魄,心中茫然无措。一时之间,她难以接受自己这具身体给叶晏生过孩子的事实。她不接受,所以不愿意相信大妮儿的话。她不断告诉自己,大妮儿一直欺骗她,这一次肯定又是个骗局!漫无目的地走着,前方有一家中医馆,梁语嫣目光微凝,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机械地迈步走了进去,坐到老大夫的面前,机械地把手腕放在小软枕上。“你没病。”
老大夫戴着一架老花镜,认认真真把了她的两只手,挥挥胳膊,让她出去,“下一个!”
“大夫,我不是来看病的,您放心,我会付诊金,”梁语嫣艰难地开口,“您帮我瞧瞧,我……是不是真的生过孩子?”
老大夫惊讶,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看了她几眼,没有多问,重新给她把脉,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才说道:“有七、八分的把握,你是生过孩子的。”
扎心之痛是什么?这就是。梁语嫣希冀的表情落空,咬着唇角问:“不能十分确定么?”
老大夫摇摇头:“只通过把脉是把不出来的。”
但是七八分的把握,已经让梁语嫣快要崩溃了。这个意外的消息,打乱了她所有的心思和计划。她出了医馆,继续在大街上游荡。不知不觉来到江边。她站在江水边,望着奔腾的河水苦笑。她一直发誓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可无论怎么努力,都一直被命运牢牢掌控着。阮丛秋的经历死死地纠缠着她,总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冒出来,把她打个措手不及,搅乱她的生活。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得后退几步。她回头。白颂年冷漠的声音比平常高一些,流露出几许怒气:“你在做什么?不知道这里很危险么?”
他今天心血来潮,骑马到江边附近,无意中看到梁语嫣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她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茫茫然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沉浸在她自己的内心世界中。她走到江边,他以为她要跳河自杀,心脏刹那间停止跳动,立即跳下马拉住她。梁语嫣竟然恍惚了一会儿才认出面前人的脸是白颂年的脸,又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对白颂年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她单方面的爱情。她突然感到委屈,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她讨厌叶晏,恨叶晏,也害怕他的不折手段,敬而远之,偏偏命运给她开了个大玩笑,告诉她,她给叶晏生过一个孩子!她想吐,想抹掉这段过去,偏偏什么都做不了。而她喜欢过白颂年,有过情感依赖,看见他,自然而然就觉得委屈,想要他安慰自己。白颂年望着她的眼泪一怔,声音不自觉温和了点:“你在薄家过得不开心?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搬出来。”
他犹豫了会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梁语嫣的难过,竟然比他在婚礼上放开她的手时,更浓烈。他从她的眼里看到,她眼前的世界不是彩色的,而是黑白色的。白颂年的心微微发紧。这一拍,就像拍碎了一个世界。梁语嫣从无望的黑白世界中回神,理智回归,她记起自己和白颂年的身份,后退两步,木着脸叫了一声:“姐夫。”
白颂年的手顿在半空中,胸口发堵,喉咙口涌上一丝腥甜,呕得差点又要吐血了!他也记起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曾经对薄玉泠说过的话,那就是永远不动薄玉烟的妹妹。而梁语嫣只有那么一丝可能是薄玉烟,极有可能不是。他赌不起那一丝可能,也赌不起那“极有可能不是”。“我没有想不开,更不会再做轻生的事。我在薄家过得很快乐,无须您担心。”
梁语嫣脑子里空空的,现在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白颂年,“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多谢您关心我。”
言毕,她转过身,朝着薄家的方向回去。她根本不知道,“姐夫”两个字把白颂年的心又丢进了油锅里,反复煎熬。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将喉头一口血咽回去,吩咐身边的人:“去问问,薄家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今天阮小姐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为什么独自来江边。”
“是!”
大兵行军礼,立刻去办。白颂年目送着梁语嫣孤单冷寂的身影消失,握紧手中的马鞭。……薄家主院。芝麻从薄玉烟的院子回来。薄母正在捶杏仁,皱眉轻斥:“你去哪儿了?叫你去给玉秋回个话,怎么回到现在才回来?该不会是给玉秋添麻烦了吧?”
“没,”芝麻急忙解释,“二小姐留我说了会儿话,说她和大小姐是双胞胎姐妹,遗憾没能在大小姐在世的时候姐妹相认,问了些大小姐未嫁时的日常。”
薄母神色一黯,手中的小锤子失去准备,差点锤到手,喃喃道:“是啊,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如果玉烟还活着,一对姐妹花,该多幸福啊!”
芝麻欲言又止,想说梁语嫣提过的双胞胎感应,怕勾起薄母的伤心事,最终没敢说。她站着和薄母一起锤杏核,剥出的杏仁要磨成粉,薄母早上说好给梁语嫣和薄玉泠做杏仁露吃。刚刚把杏核剥完,有个小丫头气喘吁吁跑进来说:“太太,太太,二小姐不知怎么了,突然跑出去!”
“跑出去?去哪里?”
薄母紧张地站起来,连忙问。“不知道,等门房反应过来,二小姐独自出去,没带人跟着时,人已经不见了!”
“快去找!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玉秋素来稳重,不会无缘无故跑出去。叫她房里的大妮儿来问问!芝麻,快来给我换双鞋,”薄母慌张,但安排得有条不紊,忍不住数落,“是不是你跟二小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