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墨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个变数。他汲汲营营，先是药王谷，而后又是如今，目的不明地纠缠于我。我必须得要将他的来历与目的都弄清楚。而首先要做的，便是前往药王谷，去查探一番，究竟能够找得到一些线索也好。但宋甜儿极是不赞成：“若是圣上知道姑娘有这个念头，一定……”一定又是一场狂风暴雨！但我必然不会在这个当口儿去惹怒荣靖。先不说翁六与曲五还在他的手上，即便是想到从前我忤逆他后受到的种种折磨，我都不愿再去应付。我已疲惫得很。“你放心，我还不算蠢，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的。”

在我最为困苦的时候，宋甜儿等人不肯离弃，誓死护我周全，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愚蠢到拿命去博。还是一场根本博不了的必输之局。我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宋甜儿松了口气，不知想起什么来，眼中尽是惊恐之色：“我知道姑娘一定不愿意留在这里的，但现在，那个恶魔的手段实在卑鄙，若不是有万全之策，姑娘还是静等主子的消息罢。”

谢梅？先前宋甜儿就很是笃定谢梅一定会来。但时日久了，我也就忘了问她。此际她既然提了起来，我不免好奇，也趁此时没人：“你为什么会觉得，师兄一定会来？”

他有什么必须要来的理由吗？他原先就是和荣靖交易，选择了徐卿文，将我送走。若他再来找我，依徐卿文的性子，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徐卿文……不知我现在，身边是否还有她的眼线。思及此，我不由得自嘲起来。似乎从得知徐卿文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开始，我便不断地踏进别人为我算计好的陷阱当中。谢梅是，荣靖是，如今不知哪里窜来的一个白子墨亦如是……有时我真怀疑自己似乎生来就是让人算计的，平白多一个脑袋出来，竟然傻乎乎地让人戏耍。真是好笑。宋甜儿没法儿知道我所思所想，只是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我，嫣然一笑：“因为他是主子啊。”

“主子是个好人，姑娘记得吗？”

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想起什么来，应是从前在谢梅身旁时的时光，眼里流露出一种名为怀念的神光，“像他那样的好人，不多见，所以才有翁六那样的忠仆。”

这句话，我从前也听小鸠儿讲过。因为谢梅身侧有这样那样的好人肯替他卖命，所以他心肠至少不坏。谢梅是个好人！不知怎地，也许真是这具身体越来越衰弱了，所以时常将宋甜儿看作是小鸠儿的影子。宋甜儿哎呀一声，说道：“好端端的，姑娘为什么哭起来了？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你看我，明明是来给姑娘送药的，说了这么多，竟把药的事情都给忘了。”

宋甜儿一拍自己的脑袋瓜儿，笑，“姑娘快喝罢，从前闻着药味儿都要吐的，凉了味道就更重了。”

“我这次没有动手脚，我知道姑娘的为难处，会尽量不给姑娘添麻烦的。”

她笑着把药捧到我的跟前儿。“傻丫头！”

此前她会减去白子墨方子里的药，是不想我真的为荣靖诞育子嗣。宋甜儿恨荣靖入骨，也不愿见我委屈，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我。但事情败露，她自然小心翼翼起来，不肯给我惹半分麻烦。我接过来，手指在碗沿上磨挲，说道：“这几日，你悄悄给我备些药材添在里面。”

“姑娘这是……”宋甜儿讶然，眼底惊惧未消。“你放心。”

我朝她笑笑，“不会再发生上一次的事情，我保证……这几味药，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我让宋甜儿添加的那几味药，是为的能够尽快造出我有身孕的假脉。若否，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脱身前往药王谷。每日的药渣都会送去给白子墨检查。但白子墨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就任由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这样的小把戏。荣靖信他，白子墨帮着我欺瞒，自然也就顺利地瞒天过海。仿佛也知道我的打算，赶在祭祀之前，白子墨为我做了假证。荣靖听到消息后，很快便赶了过来。眼中掩饰不住的欣喜。他按我坐下，问道：“可确信无疑吗？”

生怕是白子墨误诊了。白子墨笑看了我的一眼，答道：“微臣确信无误，圣上若是心有疑虑，不妨再请太医院里资历比微臣还要高的前辈来再诊一次。”

他原也不是专攻于此，荣靖半信半疑，也就将太医院里半数德高望重的太医带了过来。有白子墨为我扶持，加上连续饮了那么多药，不管怎样的神医，这一刻号脉出来的结果，无一不是……喜脉！荣靖再无疑心。白子墨嘱咐道：“姑娘身子尚弱，若是没有别的原因，还是安心待在宫中养胎为好。”

意有所指。荣靖的眼眸微闪。挥手让他退了下去后，立即将我抱在怀里，嘴角掩不住地微翘，一手抚着我的小腹。“你与白子墨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语气微凉。“他？”

我微抬头，脸颊触过他的下巴，“白太医不是圣上派来替奴才诊治调养之人吗？”

荣靖看住了我，专制得不容人辩驳：“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反正你如今的身子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我会另外安排好他，不再让他过来这里扰你。”

总是他的命令无人能够置喙。更何况，将白子墨离得我远些，对我有利无害。我求之不得的事情。“一切……都听圣上的便是。”

荣靖听到我的回答，脸上的笑意更是不能自抑。轻搂我在怀中，仿佛对待世间珍宝，唯恐一个不甚，便轻易弄碎了。有了身孕之后，荣靖对我的限制便更多了起来。但不过就是不让我出门，也不让别人来与我接触，将我与外界隔离开来罢了。白子墨被荣靖找了理由差遣去旁的地方了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每日里能见到的人，就是宋甜儿与荣靖，至多不过就是前来请脉的老太医。实际上，他这样，反而给我增添了不少的机会。我日日都在等着他出宫前去皇陵祭祀的那一日到来。而这一日到来之时，荣靖也不负我望。在前往祭祀的名单当中，并没有我的存在。他不会放心我离开他的监视，但却更害怕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出现危险。所以他一定会将我留在宫中，且会加强人手看护好我。这是我一早就算好了的。我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局面。只要荣靖不在，无论他留下多少人手，我总有办法去达到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