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还是在赤国的时候。彼时只有一颗珍珠,是荣靖拾捡得来,在我昏迷时置于我手。赤国人都坚信圆润饱满的珍珠是得了海神娘娘的祝福,所以才会生得好看,生在险恶的环境当中。恶水出好珠。越是难得的珍珠,就代表了海神娘娘越深的祝福。后来我们确实成功脱险。又因有了这么一层深意在,谢梅当时笃信是海神娘娘的保佑,才让我逃过此劫。于是便以那珍珠给我做了这么一个坠子。此后我也贴身带着。但究竟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坠子辗转来去,已经不在了我的身上。第二次,是在不久前坠入深渊时。也是在昏睡中,醒来后,珍珠镶玉坠子便已经回到了我的手上来。而那个时候,按照他们人人所说的话,只有哑子一人同我在一起。若不是这坠子原先在他身上,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或许荣靖在将坠子夺去后,一把扔到了海里去。而我又阴差阳错地在落海后拾得。只是后者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所以也就说明了,哑子与荣靖势必有着密切关系。先是玉髓膏,再是此珍珠镶玉坠子……“荣靖……”我喃喃道。手上被烫出了几个水泡,在我用力去捏掌中珍珠镶玉坠子时,扯到了伤口,疼得我不由得嘶声叫唤了一声。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势颇有些严重。于是松开了手,用手绢包裹着坠子,转而用针挑了手上的水泡,再进行简单处理。等到我将一系列的事情忙完,天色已经擦黑。廉庄的事情暂且还得要看廉庄的动作怎样。我虽然能够晓得她大致的方向,却也不能完全猜透她的心思,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行举来逼迫荣治在约定之期到来前同她走。所以也就只能安心地等着曲五的回禀。但肩上的担子却也并不因此而轻松下来。还有腐心散一事。廉庄来此已经有了一定的时日。荣治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打算,也并未向廉庄提起此事,似乎并无意解决此事。赤国仍旧发兵来扰,荣治也没有放在心上太多,不晓得他是否知道此次大战与廉庄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若是知道,约莫荣治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如同腐心散一事一样,荣治不过也就是照惯例一问,并没有任何的实质举措出现。就是如此,我才更加看不懂荣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辛苦改易容貌,好容易才代替了荣靖坐在这个位置,却没有丝毫的珍惜,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位置会否坐得稳当。我不能够依靠荣治,等着他来处理。也更不能寄希望于廉庄身上。只有一个白子墨。现今时候,我竟只有一个白子墨可以一搏。思想至此,我也不免自嘲起来。之前有多厌恶白子墨从中作梗,现在要去找他要个办法,就会觉得有多好笑。但脚下却是在动起念头的时候,就已经踏出。最后一次见到白子墨,还是在廉庄活生生将他身上皮肉剥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我第一眼几乎认不出。若是常人遭此待遇,我一定不觉他现在还活着,还算是一个正常人。但据曲五所说,他已见到白子墨好端端地出现过。所以廉庄的确没有欺瞒于我。白子墨的确有肌肤再生的本事。所以风长殷练二人对我所说的有关于廉庄的一切,也不会有假。鬼医世家,是鬼非人,非鬼非人。这句话倒是说得半点儿不虚。所幸白子墨也有意来找我。我俩在半路上遇见了。在见到我的那一刻,白子墨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阴阳两分的脸上微微扬起一抹轻笑。他站定,笑道:“微臣便晓得,姑娘若是走投无路,必然会前来找微臣的,看来,微臣果真是猜得对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一模一样的消瘦身形与面孔。并没有因为廉庄的行为而有任何的改变。我正想着,白子墨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他道:“姑娘能这么快地见到微臣,可不是巧合,而是微臣有意为之。”
“什么意思?”
在他住脚的同时,我也已在原地站住,不再前进一步。白子墨眼中闪过一丝的狡黠。不得不说,在某一方面,白子墨身上的确有着廉庄的影子。我沉着一张脸瞧他,虽然心内有千万般的情绪,但到底不是第一次同他打交道,所以很多事情还是颇有了解。于是我道:“你说与不说,都不是我所关心的。”
“知道!”
白子墨坦诚地笑开,说道,“微臣自然晓得姑娘是为了什么要来找微臣。”
“只不过,微臣还是要说,原本微臣被主人这样对待,须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可生出同原本一模一样的肌肤来。”
可实际从那天到现在,才不过短短几天光景而已。与白子墨口中所说的好长一段时间,却是完全不同。我不禁接道:“所以?”
隐约猜得几分。但是哪怕我自己能够猜中真相,白子墨也不会放弃同我说明的机会。他回道:“所以微臣为了见姑娘,动用了些小小的手段,这才能够见到姑娘,也好让姑娘安下心。”
说这话时,白子墨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但又很快地顿住了。他说:“微臣向前走了几步,是因为微臣确实想见姑娘,做出任何的牺牲,都不会觉得委屈,但是……”我拧眉瞧他。根本看不出他的用意何在。白子墨便笑:“但是现在不仅仅只是微臣思念姑娘,更有姑娘有求于我,所以剩下的距离,姑娘难道不该表达些诚意吗?”
目光幽幽地在我俩之间徘徊不定。但意思却很是明显。果真,一个人的秉性倒还真不是这样轻易就能更改的。我并不愿意同他玩这些无聊游戏,只是在远处说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目的,无非也就两个答案,应或不应,只需你一句话,何必这样麻烦?”
白子墨伸出右手食指,虚虚搭在了自己的唇上。示意我住嘴。我话已经说完,倒不在乎他要做什么。我只在意他给我的最终答案。顷刻之后,白子墨将手放下了,身子微微一动,而后道:“还有第三个答案。”
我不语。白子墨笑得浅浅:“微臣说了,姑娘既然有求于人,多少应该有些求人的样子。”
“虽然微臣很是心疼姑娘,并不愿意姑娘做出求人的事情,但若是求微臣,微臣还是乐意能够得到姑娘抬爱的。”
“白子墨!”
我打断了他的话。白子墨扬了眉,没有分毫被人打断的怒意,还是笑:“姑娘怎么?”
我想我对白子墨还是有几分的了解。他同廉庄也的的确确该是一主一副,两人脾性都相似得很。若是说要告诉你,就一定会告诉你,且不会有所隐瞒。但他一旦决意捉弄于你,即便十万火急的事情,只要他愿意,就一定要达到目的才肯让你如意。我往前走了几步后,与他隔了约莫五尺的距离,才问:“满意了?”
白子墨笑意肉眼可见地加深。然后自己也走上前两步,说道:“这样才是适合谈论大事的距离。”
说得极是当然模样。但我无心在这样的小事上面和他纠缠,只说:“所以你的答案?”
“姑娘还真是直接。”
白子墨有意将话给岔开,他说,“好歹微臣是为了姑娘才恢复得这样快,按理来说,姑娘难道不该先问一问微臣的身体状况吗?”
我怔一怔。但随即冷声道:“没必要。”
“是不在意罢。”
白子墨将话给说尽了。他与廉庄两人身上的秘密,并不是我从风长等人的口中得知,以及在自己所见与亲身经历后就能够了解得清楚的。所以他们究竟怎样,我并不在意。白子墨说得也是实情。但确乎我没有必要同他问这些废话。我说得也不是假话。白子墨知晓我的目的。不管他是不是如他口中所说的这样,为……为了我而提前恢复,还是因为在知道了我的打算后,也想要出手才如此。最终的目的都在于腐心散一事上。我开门见山地说:“若你要帮忙,便不用再做这些花招,很没有必要,若你不愿意,今日也不会走到这里。”
他既然知道我的想法,还肯走来找我,换而言之,白子墨对我的提议不是无心。对于腐心散一事上,他也会出手。就如之前在我坠入深渊时,也是白子墨一人在此维持一切。虽然目的也不单纯,究竟还是稳到了我归来之时。白子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上面有些薄汗。他或许刚才赶得着急。白子墨道:“微臣今日会走来这里,是为了姑娘,可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见我还是不为所动,白子墨做出气馁的模样,但是嘴角却笑得难遏。“微臣说了,微臣还有第三个答案,而这一个答案,就得要看姑娘的意思到底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