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墨勾唇一笑。他佯作伤心模样,道:“姑娘拿微臣当作小人,实在是伤透微臣的心。”
我淡淡瞥他一眼,说:“真小人与伪君子,你自然可以择一为之,我不过是想要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我能够给得起罢了。”
“姑娘一向这样直接。”
他道。“总比有人故作矜持,最后狮子大开口来得好,难道不是吗?”
白子墨笑意见深,忽地道:“姑娘难道不觉得,自己说起话来,已有几分微臣的意思了吗?”
我身躯一顿。旋即看着哑子,语气发冷:“你到底要什么?”
白子墨摸了摸鼻子,说道:“微臣想要的,一直都很是明显,姑娘难道不晓得么?”
我缄口不语。自由他将话都给说得尽了,我才又出声提醒:“这封闭气息经脉之法,虽然能够让他暂时陷入假死状态,身体机能近乎停止运作,却也不是全然不运作。”
“若是在一定时间内,你还没有现出应对之策,任你办法怎样好,怕是这么个人,也是救不回来了的。”
白子墨干脆道:“不是微臣不想救,而是微臣救不得。”
我眉心一跳,只觉得自己心脏似乎也跟着跳漏了一拍。我按捺下心中异样,佯装镇定问:“此话何解?”
“微臣同姑娘说过了,微臣并不是正骨医手。”
他慢慢地解释道,“哪怕是药王谷的书籍,微臣也未曾找到能够解决之法。”
“除了找到正骨高手,才能够有把握将他的骨位移正。”
白子墨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难处。而后他神色深深地凝望着我。良久后,才听得白子墨说道:“姑娘也深知封经锁脉之法一旦用了,就再耽搁不得,若否,人还能否醒过来,都还是两说。”
哑子已经因此陷入假死状态几日功夫了。再多加耽搁,唯恐假死变真死。到了那时,才真正是回天乏术。连我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心底涌上一股慌乱,连话都说得紧张:“我会派人去查探正骨医手的下落。”
白子墨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微臣这几日倒是打听到一人,据说本事不差,只是可能麻烦些。”
“谁?”
“姑娘这样着急?”
白子墨一下抓住要点,问。我满腔的话忽地散乱,在五脏六腑之中胡乱地窜。似成串的珠子蓦然断开,字不成句。连自己也不晓得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便只吸了口气,沉默顷刻,我道:“他还欠我一个承诺,我着急救他,有什么奇怪的么?”
白子墨笑道:“微臣并没有说什么,不过想着姑娘若是着急,只怕影响了自己的病情罢了,姑娘何须与微臣解释?”
“抑或说,姑娘是担心微臣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吗?”
“我不过是奉劝你,将那些龌龊心眼收起来。”
白子墨低低答了声是,然后才道:“微臣口中所说的此人,说来也是缘分,姑娘应当会很乐意的。”
“有话直说,不必要拐弯抹角的。”
我轻咬着下唇,复道,“你那样醉心医术,凡事都想涉猎,对此应该比我还要着急才是。”
从白子墨对付药王谷,搜罗药王谷古藏各方开始,再后来用我做药人尝试。若不是这一个原因,我倒真的想不通白子墨如此汲汲营营,究竟为何。白子墨扯着笑,一如既往地调笑着:“能让微臣醉心的,是姑娘才是。”
我的面容彻底阴沉下去。白子墨笑得更是欢畅。不过倒也没再纠结于此。他拉回了话题道:“此人姓李,据说一双妙手回春,故而人人皆称之为李回春。”
我微微蹙眉,隐约觉得此人有些熟悉。结果却是无论如何也再想不起来。不由得以手揉了揉眉心,问道:“李回春又是在何处?我可以即刻派人去寻。”
“现在找人去寻,待得人找来,哑子还能撑得住吗?”
白子墨一针见血,“不若姑娘将哑子带离开去找人,如此节约时间一点儿。”
我冷冷瞧他一眼,嗤笑:“我带人离开,然后你好里应外合,使廉庄让赤国攻打大岳的目的达成?”
白子墨即刻露出委曲的神情,说道:“姑娘竟这样想微臣?”
廉庄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去往赤国。而在这期间,赤国对大岳的攻势明显加剧。白子墨有眼亲睹。再加上两人如此身份关系,这一个说法,其实也不无可能。看到我极是笃定的模样,白子墨苦笑道:“看来微臣的确做人失败得很。”
不及我再度开口,白子墨已抢先把话语权夺了去。“微臣能说出这样的想法,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白子墨短吁了一口气,说道,“姑娘可知道,那李回春人在何处?”
“在何处?”
我所要的消息,也不过是如此。至于知道了以后该如何处理,倒不必要白子墨来给我出谋划策。一则我的确信不过他,二来……我侧眸看了他一眼,此人心中诡计打算多不胜数,所有的行为目的都让人无从查探得知。实在不值得我去冒险。白子墨淡淡一哂,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来:“赤国。”
“廉庄已去了赤国。”
我提醒着。白子墨道:“这是巧合,与微臣无关。”
廉庄前脚才去了赤国,现在因哑子一事,白子墨亦有让我前往赤国之意。实在巧合。巧合得让人都不禁心生疑惑。“姑娘想想,如今赤国与大岳正在交战,且不说要潜入赤国把人带过来有多困难,只这一来二去,哑子的伤情可还能够撑得住?”
他说得不无道理。哑子现在已经完全陷入假死状态,与死没有什么两样。且不论如今两国交战,势必会影响往返的困难程度。只是一件,大岳与赤国之间,相隔着一个偌大海洋,如今正是夏季多风多雨时候,海上危险亦是随处潜伏着的。待得派遣去请人的人回来,也不知道哑子会否还能有机会。更何况,那李回春会不会出手,以及能否让哑子恢复……都是难以确定的事情。我问道:“若是不加以正骨,只保住他的性命,你可有办法吗?”
白子墨答得诚恳:“只怕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痛死过去了,何况他可不止像翁六一般,只伤了腿。”
哑子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好的地方了。若是强行要他醒过来,的确有些勉强。“所以姑娘怎样考虑?”
白子墨等了一会儿后,说道,“是要救人,还是直接放弃,毕竟,姑娘想要知道的,或许微臣也知道呢。”
白子墨起身,又倏地矮下身,蹲在了我的身前。阴阳两分的脸上有几缕发丝粘住了,被他一把拂开,极是玩味儿地看着我。他的话语笃定:“姑娘无非就是想要知道有关于荣靖的下落,以及荣治与之的种种前因后果。”
“姑娘以为哑子能够知道多少,而微臣又能够知道多少,在此条件之下,姑娘又更愿意去相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