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诚的读者,我亲爱的朋友!小说写到这,我带着和你们一样的心情告诉你们:虽然我们的女主人翁以狂欢的心情开始了她的飞翔却以无边的恐惧结束了她的飞翔,但我们绝不信她就此完结了。一切窥视中的神秘、恐怖、凶杀和荒诞不经的漫游只是我们在黑森林里的稍稍驻足,我们要向更深层的地方进发,去破解这一切谜团后的真像,去寻找那制造一团混乱的路修罗。我知道你有那个勇气,我也一样。只有你和我共同的努力,一切才会真像大白,咱们携手并进,我的但丁!写作者和阅读者将打破一切创作的陈规、阅读的陈规,想象的陈规和现实经验的陈规。我们为阿莞的解脱而努力,也为我们的自身而努力。来吧,来吧,我们即刻下地狱,抛弃恐惧,抛弃希望,我们去!……阿莞从昏迷之中悠悠转醒,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伫立在她身前。他身着一件破烂的长风衣,头戴圆礼帽,眼戴黑墨镜,嘴上戴着白口罩,手上戴黑色的皮手套,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像个二流暴力电影常见的那种杀手。更能为我的比喻增添真实感的证据是,他的白口罩上有斑斑血渍,他身上也有隐隐的血腥气……当然,初次见面即以这副尊容出现在我的女主人翁面前实非我的初衷,正如我上次偷偷跟踪她,希望保护她的安全却给她带来巨大的恐惧一样。这次我帮她狠揍了那杀人犯一顿,还是给她带来了更大的恐惧。“你,你是谁?”
阿莞问出了和老板一样的问题,“你怎么到这的!”
“很抱歉!”
那高大的男人说,“我的,主人翁,我的,女王!我没能及时地……你的飞翔还算愉快吧?我是受他之托来请你的!”
“什么,你说什么?”
阿莞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那男人。他的模样实在可怖。“唔,你别害怕,我这副妆扮是因为我有我的苦衷,绝不是想吓唬你!我是他的信使。是他要我来将你带到他那儿去的。”
那人用极为柔和的嗓音对阿莞说。说着他向阿莞伸出一只手,那只戴着沾满血的皮手套的左手。“他,他是谁?”
阿莞用沙哑的嗓音大吵大嚷,当那人将手伸来时,她几乎竭斯底里,“不,我不去,我飞够了,我哪也不去!”
“唔,好吧,好吧!”
那男人说,“你的确受尽了折磨,的确哪也不想去了!不过,你能只呆在这儿嘛?你回过头去看看!”
在他的劝说下,阿莞转过头向四周看了看。她看到包厢里一片狼藉,全都乱了套,尤为可怕的是在这片狼藉之中还躺着两个赤身的人,一男一女。他们像两堆泥一样摊开在地上。那个女人的脸被长发盖着,不知是谁;那个男人仰八叉地倒在沙发边上,鼻孔和唇角都流出了殷红的血。他是我们的老板先生。阿莞显然被吓着了,她吞吞吐吐问:“他,他,他死了吗?”
那个高大男子轻轻摇摇头,说,“他只是被打昏了,马上就会醒来!我可一点都不喜欢杀人,我尊重生命!”
“那,她怎么办?”
阿莞指着那女人问。“我不知道,这要看他的意思!”
那男子回答,“所以我要带你去见他,你也一定得跟我去!”
“假如她死了的话……”阿莞由癫狂变得冷静了,“难道她就这么死了?”
“唔,可能吧,一场预谋之中的大火层掩盖一切;而他却能侥幸逃生!”
那男子的话里分明地怒气十足,“不过他逃脱不了该有的惩罚!”
“那,我们走?”
阿莞凑近那男子,用绝望的眼神询问他。“当然,我们走!”
男子的回答异常肯定。说完,他就推开了包厢的门。门外一片漆黑,本该热闹非凡的夜场寂静如铁。男子又转过身伸出那只左手对阿莞说:“跟紧我,走!”
阿莞胡乱地套起衣服,赶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在走入黑暗的一瞬间,她回过头瞟了包厢最后一眼,她看到不知从哪能冒出的一股灰色的烟已将包厢悄悄地笼罩:那狼藉一片的沙发器具,以及那一对男女。他们一起走入黑暗的最深处,伸手不见五指。阿莞紧紧握住那个男子的手,紧跟着他走,大气不敢出一声,她唯恐他丢下自己。在包厢门“啪”地关上之后,她就没见着哪怕一缕的光线了,她根本不能分辨东南西北。但阿莞的感觉还是相当灵敏的,她听到头顶有呼呼的风声和噼哩叭啦的雨声,还有树木枝叶晃动所发出的哗哗声,但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一滴雨水的湿润。她的鼻中也嗅出浓重的植物腐烂气息和淡淡的花香,但她触碰不到一片叶或一朵花。她的脚下不算平坦,忽高忽低的,但她从没被绊着或勾着。她走得很平稳。“哎,你在吗?”
阿莞忽然觉得自己紧紧捏着的那只冰凉的手也变得不可靠,便小心翼翼地探问。“在,我一直在!”
那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说。“噢,那就好!”
阿莞稍稍宽心一点,她觉得这么静悄悄地走真不是个好办法,便扯开一个话题问:“我们这是走在哪?怎么这么黑呢?”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他玩了什么把戏,我们好像走进我的故事里了!”
男子的声音显得很无奈。“什么故事呀?我可从来没走过这么黑的夜路!”
阿莞故意用轻松的声音说,她听出了那男子也满心惘然,便想着安慰他:“我走的夜路呀,月亮都是非常非常明亮的,又圆又亮,星星也多,满天繁星!”
“月亮又圆又亮,星星怎么会多呢?”
那男子不解地反诘阿莞。“噢,错了,是萤火虫子。”
阿莞一边走一边开始了遐思迩想,“我妈妈说那种虫子能从人的鼻孔钻进人脑子里吃人脑浆!”
“她吓唬你的,萤火虫又不是三尸虫!”
那男子不屑地说,“它要比吸人血的臭虫可爱多了!”
“我也这么认为的!”
阿莞因有人认同她内心的想法而格外高兴,她晃了晃那男子的手,很亲昵的动作。“快点走,你这样子!——真像海伦!”
“海伦是谁?哦,我想起来了……一个盲姑娘是不是,美国的!”
“不是,她是我妻子,德国人!”
“噢,她一直在那等你吗?”
“她死了,难产!”
男子的话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