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建虏错判了郭大靖的决心,低估了东江军的实力。数个战场都陷入了苦战,只要一处崩溃,便会发生连锁反应,一发而不可收拾。 而最近,也是最快要发生剧变的,就是东江水师的出现,以及建虏的机动兵团能否遏制后路被断的危险。 现在,豪格还是有信心的。只不过,信心也不是那么强烈罢了。 城外的战斗还在激烈进行,新编协的轮番进攻,使建虏伤亡不小,战壕工事也丢了数道。 后续的人马不仅在跟进,还在填塞壕沟,形成通路,并切断周围壕沟的联系,以便更加稳固地占领。 步兵在作战,飞骑也开始了行动。建虏的机动兵团一有动静,两大飞骑团便倾巢出动,逼进留守的建虏精骑。 阿济格率领一万精骑去抵挡东江军水师,留守的一万建虏精骑在面对两大飞骑团时,立刻感到了压力。 为了牵制城内的建虏,使其不敢派出太多的兵力出城,郭大靖才命令新编协加紧进攻。 除了新编协,尚可喜的中协也准备完毕,马上就要加入战团,使辽阳的整个南面阵地都遭到进攻。 在辽阳地区的敌人总兵力上,东江军共是五个步兵协,两个飞骑团,共七万余人;建虏则只有五万多人,处于下风。 虽然兵力的优势不是压倒性的,可已经足以使辽阳城内的建虏不敢轻举妄动。这将有利于水师和前、右两协的行动,执行切断敌人退路的计划。 “建虏增兵了。”
尚可喜有些急切地对郭大靖说道:“郭帅,我部可以开始进攻,缓解新编协的压力。”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安排吧,待建虏的增兵全部进入阵地,再开始进攻,使敌人调转困难。”
“末将遵命。”
尚可喜躬身一礼,纵马而去。 郭大靖微眯着眼睛,眺望着远方的辽阳城,估算着时间,判断着局势的发展走向。 现在,只要四个战场中的某一个取得突破,战局便豁然开朗,基本上胜负已定。 不管是本溪、连山关,还是太子河上的水师、陆上的两协,抑或是辽阳城下的战斗。 当然,辽阳城应该是最后一个突破,胜则意味着建虏已经惨败,无力再占据辽沈地区。 败的可能性也有,但郭大靖认为很小。尽管如此,他还是殚精竭虑,周密布署,力争做到万无一失。 “报!”
哨骑疾奔而来,向郭大靖禀报道:“刘将军来报,万余建虏突然转向西北,向太子河疾进。刘将军已率飞虎团尾追,飞豹团在后押阵。”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通报两位刘将军,要他们行事谨慎。”
建虏的机动兵团终于全动了,应该是阿济格获得了准确的情报,认为一万骑兵不足以击败两万多东江军。 这同时也告诉郭大靖,包抄部队的登陆已获成功,给建虏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两万飞骑再加两万步兵,合击建虏机动兵团的行动,正在按着计划展开。胜败决定之后,战局的走向也会明朗起来。 “传令左协,向城西转进,扎营以待。”
郭大靖很快又下达了命令,在西面对辽阳之敌施压,牵制其策应机动兵团的行动。 南面的营寨甚是坚固,建虏又构筑了壕沟工事,如同给自己的行动添加了限制。想要出城反攻,郭大靖并不害怕,甚至是有所期待。 西面再设营寨,以左协坚守,并伺机攻城。建虏想出城接应机动兵团,就要顾虑是否会被切断回城之路。 面对以车炮为先,严整的火枪兵战阵,以及远程迫击炮、火箭的组合,建虏的骑射已经难以形成优势,甚至是落在下风。 郭大靖倒是希望建虏能主动来进攻,有高大坚固的城墙作依托,到底还是挺麻烦的。 炮声突然猛烈起来,尚可喜的中协开辟了新战场,同样是在南城,形成了对新编协的策应。 城上的豪格等奴酋都是脸色凝重,刚刚增兵,敌人就扩大了攻势,几乎把整个城南都变成了战场。 爆炸的火光和黑烟不断闪现升腾,枪声如爆豆,一刻都不停,东江军的攻势异常猛烈,连兵力都占据了优势。 “敌人发力了。”
豪格的声音象是咬牙说出的,“传令,再调拔人马,一定要顶住敌人的猛攻。”
一旦城外阵地丢失,敌人的远程火炮便可以肆意向城内轰击。 虽然做了一些准备和防范,但城内房屋众多,起火或被摧毁也在所难免,一定程度上的混乱是肯定的。 所以,不到坚持不住,豪格不会放弃城外的阵地,力争将敌人的火炮挡在射程之外。 这是奴酋制定的作战计划,但现实却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有壕沟工事可依,但东江军却用火力弥补,伤亡比相差不多,把建虏拖入了他们最不想的消耗战。 可打到现在,不拼也不行。虽然有底线,要保留相当数量的守城兵力,可建虏的作战计划和构想,却已经破灭了。 “杀,杀呀!”
胡国用连声怒吼着,率领着数队士兵,扑进了壕沟,与建虏展开了厮杀格斗。 作为郭大靖以前的亲兵,胡国用进入军队的时间已经一年多,已经是领三百多人的军官。 人各有志,相比于保护郭大靖的轻松工作,胡国用更喜欢战阵厮杀、建功立业。 象他这样想法和志向的,还有同是郭大靖亲卫的何光先。只是何光先离开得更早,现在已经是左协的中级军官,手下指挥着千余人。 或许是何光先的成功,给了胡国用等人激励;也或许他们心中有着对建虏的深仇大恨。不管怎样,他们选择了上阵杀敌,践行军人的职责。 枪刀交击,前方士兵与建虏在拼杀交战,胡国用猛地贴近壕沟一侧,看到了敌人,稍加瞄准便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壕沟有将近两米宽,建虏不仅是想得到掩护,还希望能够阻碍对手的进攻。 虽然还是比较狭窄,但东江军在演练中也掌握了很多打法,能够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前方士兵使用盾牌和较短的冷兵器作战,后方的弩手则寻机充分利用壕沟的宽度,进行越人打击。 三名弩手轮番贴壁射击,把一支支弩箭射向建虏,为战友的拼杀和前进提供着有力的协助。 横向壕沟内的建虏在遭受到炸弹的轰击后,已经不是很多。 随着冲入壕沟的东江军士兵越来越多,他们抵挡不住,丢下十数具尸体,沿着纵向壕沟向后面退了下去。 火枪在轰鸣,火枪兵沿着壕桥冲了上来,只落后壕沟内的近战兵二十多米的距离,在大盾的掩护下,向着壕沟内落头的建虏射出铅弹。 箭矢从几道壕沟内抛射而出,建虏在拼命地顽抗。回应他们的,则是又一轮劈头盖脸的轰炸。 在爆炸的火光和烟尘中,能看到被炸飞的甲胄、衣服,甚至是刀枪。黑火药的威力虽然小,但在狭窄的战壕中却杀伤力颇大,炸不死也会带伤。 爆炸的巨响,掩盖了建虏的惊呼惨叫,箭矢的还击,愈发显得稀疏无力。 图鲁用力摇着头,耳朵嗡嗡作响,炸弹在壕沟上爆炸,盖了他一头一脸的泥土。而身边不远处,则倒着两个伤兵,痛苦地呻吟着,鲜血从头上、腿上不断流出,渗入到土中。 前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兵器的叮当碰撞,以及敌我双方的吼叫怒骂和惨叫。 混杂着硝磺气味的空气,令图鲁十分不适,他感觉喉咙发干,眼睛发酸要流泪。 几个弓箭手张弓搭箭,以半跪的姿势,向外抛射着箭矢。他们只从战壕内露出一点头,只能大概看到敌人推进的方向。 十几颗铅弹猛射过来,溅起一团团灰土,几个弓箭手立刻又矮了身子。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弓箭手被击中面门,连声都没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图鲁心中忿怒,张弓搭箭,猛地站起,向着几十米外的敌人瞄准,然后他松手放箭。 在箭矢射出的同时,几颗铅弹也迎面射来。 在迸溅的灰土中,图鲁的头向后一仰,带着绚丽绽放的血花,结束了他的狗命,让他的武勇表现只持续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 经过了鞍山堡的战斗,有了攻取壕沟工事的实战经验,东江军各部也对战术进行了调整,更加有效,更加凶悍。 火炮、火枪、冷兵器肉搏,这是立体的打击,有远有近;冷兵器肉搏中又有短弩手的助战,近战中又有了不接触的越人杀戮。 建虏的打法则显得单调,主要是武器装备的欠缺,使得没有其它更好的战术可以使用。 比如说火炮,那些老旧的火炮,射程既短,又打的实心弹,性能全面落后于东江军,在战场上几乎没有展现的机会。 所以,老旧火炮都架要城头,以居高临下来提高射程。 可即便如此,依然远远不敌红夷大炮,更不用说最远射程达到三里左右的迫击炮和火箭了。 建虏对此也心知肚明,根本不敢指望那些老旧的火炮,只是聊胜于无,使东江军有所顾忌罢了。 中协的猛烈进攻,使建虏刚刚增加的兵力,立刻变得杯水车薪。宽大正面所需要的人马更多,建虏不得不再次投入人马,与敌人缠斗厮杀。 虽然阻力增加,但东江军两协依然没有停止进攻,一点一点地缩短着与城墙的距离。 “贝勒爷,万余敌人开至城西,正在安营立寨,构筑工事。”
建虏军官跑来向豪格报告,立时又让气氛紧张并凝重起来。 豪格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听到这个情报,脸色更显得阴沉。 只在南面进攻,调动兵力还显得游刃有余,毕竟城内的守军在数量上还完全能够支撑。 可在西面又构成威胁,说不定又要发动猛攻,压力一下子增大,豪格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出城迎战?!在敌我双方兵力相当,甚至是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对于东江军凶猛火力的心理阴影,影响着奴酋们的作战形式。构筑壕沟工事,倚仗城墙坚守,就是最具体的表现。 所以,一旦东江军的步兵形成战阵,或是有营寨和壕沟可倚,建虏便存在着畏惧心理,不敢贸然进攻。 现在,这个有些艰难的选择便摆在了豪格等奴酋面前。 是任由敌人从容布阵,形成对西面城墙的威胁,还是趁敌立足未稳,主动出击,使敌人的企图落空。 这需要权衡,如果结果相差不多,又何必冒险出击?没有了工事作掩护,骑兵对步兵的战斗,建虏又不是没打过,哪次占过便宜? 况且,敌人可能是故意在引诱城内的人马出城作战。不排除这是个阴谋诡计,为了以火炮火枪杀伤己军。 此时,没有哪个人敢于轻易做出判断,目光都集中在了豪格身上。 豪格没有扫视众人的动作,没听到他们的建议,便已经意识到这些人把决定权留给了自己。 沉吟了半晌,豪格还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敌人的兵力还无法四面围攻,只是两面的话,我军出击也无法占据兵力优势。”
一万敌人安营扎寨,肯定也是严阵以待,出动一万人马前去攻打,并没有什么胜算。调派的兵力太多,又动摇了守城的力量。 在南城的进攻势头很猛,已经牵制了相当多的兵力,豪格不想冒险去赌。保存兵力,坚决地支撑下去,等待形势的变化,正是他坚守辽阳的宗旨。 一个月的时间,豪格还记得这个期限。也只有保持比较充裕的兵力,才能在敌人的猛攻下,坚持那么久。 塔瞻和巩阿岱等人互相目视,眼神中既是无奈,可又没有反对的意思,只能无奈地赞成这个保守的决定。 如果机动兵团还能够呼应配合的话,展开进攻倒还有些希望。 可现在,机动兵团调走了一半人马,另一半也被敌人的骑兵集团牢牢牵制。敌人还有猛攻,辽阳的人马就显得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