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靖对于晋爵封侯并不是很热衷,这与东江镇诸将还有所不同。 原因很简单,目标的远大,勃勃的野心,注定了郭大靖与众人思想境界上的差异。 当然,荣耀没有人不喜欢。如果能给藤野英挣个诰命,郭大靖倒是比自己晋爵,还要高兴。 他现在的地位和威望,已经不太需要朝廷的封赏,才能够指挥诸将。能对他构成威胁,或者说能剥夺他权力的,现在可能只有毛文龙才能做到。 郭大靖有此担心,但并不强烈,更没有到与毛文龙势不两立的程度。 从时间上,他等得起。因为他年轻,毛文龙就算不被朝廷恩养架空,顶多还有十年的精力。 如果从传统思想上看,毛文龙倒是更需要他来作后盾,使“鸟尽功藏”、“功高震主”的悲剧不再上演。 因为毛文龙的思想更传统,更封建。兴许成为军阀,已经是他的最高理想。所以,他才会受到朝廷的制约,皇权的威慑。 但在郭大靖眼中,任何挡在他面前的障碍,阻挠他把华夏带到世界巅峰,都会被他无情地扫除,包括皇宫中的那位九五至尊。 一个美好的清晨,天高气爽,温度适宜,阳光慷慨地洒下来,舒惬地让郭大靖长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这一夜他并没有睡好。谁让他交代过,但凡军情送到,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凌晨的时候,飞虎团和前协已经推进到城北,并安营扎寨,封锁城门;飞豹团和右协也抵达了城东,同样封锁围困。 “禀报郭帅,前协统领毛承禄、右协统领李维鸾前来报到。”
亲兵跑来通报,让郭大靖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起来,说道:“让他们过来吧,你再去打两份饭菜。”
郭大靖已经派人通知过,两军连夜行动,甚是辛苦。要他们在午后过来,商议军情,分派任务。 但毛承禄和李维鸾显然不觉得辛苦,或者是辛苦一些,也要尽到礼数。 郭大靖吩咐完亲兵,便在帐门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随意地做了几个伸展扩胸运动。 毛承禄和李承鸾联袂而来,看到郭大靖在大帐门口,赶忙加快脚步,上前躬身施礼,口称“末将见过郭帅。”
郭大靖呵呵笑着,伸手虚扶,说道:“辽阳战局已定,二位功劳不小,也着实辛苦了。”
毛承禄咧嘴笑了,说道:“郭帅过奖了。坐船比走路轻松,建虏又畏首畏尾,未尽全力,这仗也打得不甚痛快。”
李维鸾比较矜持地微笑着,说道:“郭帅亲率大军,一路打到辽阳城下,那才算是辛苦。”
“都不必客套,也不再说辛苦啦!”
郭大靖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随他进帐,转身当先而行。 三人进到帐内,分别落座,郭大靖才开口询问道:“前协和右协的伤亡情况如何?”
毛承禄赶忙答道:“初步统计之下,伤亡是一千三百六十七。”
李维鸾也报上数字,“末将所部的伤亡略少,共是七百三十八名。”
郭大靖微微颌首,飞快地估算了一下,认为两协的战力仍在,得到补充后,能够执行接下来的任务。 毛承禄和李维鸾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猜测。 水师的利用不可能就到辽阳,由太子河回返,在中途能进入浑河,直接向沈阳进军。 而前协和右协是有登陆作战经验的,应该是更加适合再次行动。 “辽东的情况很快就会明朗,估计今天就能收到情报。”
郭大靖暂时没有作出决定,笑着说道:“等到大军到达辽阳,再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依现在的兵力,能够把辽阳城完全围困起来,但却没有多余的兵力再攻沈阳。 毛承禄和李维鸾心里清楚,也不好争抢,自觉得到攻沈任务的可能性很大,都感到振奋。 此时,亲兵进到帐内,把两份饭菜送到毛承禄和李维鸾面前。 行军打仗,饭菜都比较简单,即便是军官,也好得有限。 “来,先吃饭。”
郭大靖伸手招呼着,笑道:“边吃边说。”
在军营中,不必来什么假客气,什么招待不周,饭菜不多。能坐在一起吃个饭,主要是氛围,以及故意表示出来的亲近和看重。 毛承禄和李维鸾也不客气,端碗拿筷,大口地吃了起来。 郭大靖一边吃,一边询问着驻防的情况,以及乘船行进和登陆作战时遇到的一些问题。 毛承禄和李维鸾一一作了回答,都是实践后才发现的,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和实战,能够进行改进。 饭菜简单,吃得也快。亲兵进来收拾了碗筷,又奉上了茶水,这恐怕就只有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了。 “你们回去好好休息,部队也轮流监视敌人,好好恢复下体力。”
闲聊了一会儿,郭大靖基本上已经做出了决定,说道:“需要的物资列出清单,尽快补充。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可能又要乘船出发,展开行动了。”
毛承禄和李维鸾相视一笑,心里石头落地,躬身施礼,告退而去。 能够成为首批进入沈阳的部队,比辽阳更有意义,也更有可能青史留名。毛承禄和李维鸾二人就是这么想的。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郭大靖并不在意,他只是在权衡之后,尽量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辽阳已经被围困得死死的,也就用不着那么多的人马。兵书上的“十则围之”,并不是金科玉律,还要根据实际情况来掌握。 郭大靖准备在进攻辽阳城的同时,再抽调出北上的人马,初步确定是三大飞骑团,再加由水师载运的前协和右协。 这就是五万人马,已经不是沈阳地区的建虏所能正面抵挡的。 “想从容北窜,做梦吧!”
郭大靖露出有些阴狠的冷笑,“仓惶北逃,遗尸满路还差不多。”
辽阳城内有三万多建虏,郭大靖准备动用左、中、后、新编协,以及特战营和朝鲜军队,共是五万多人马,予以歼灭。 在绝对优势火力,以及成倍的兵力优势下,郭大靖保守估计,战后还能有两三万的可战之兵。 这支人马稍加休整,便可渡河北上,加入到光复沈阳,乃至整个辽东的收尾之战中。 先是钳形攻势,再是三路出击,将建虏彻底地赶出辽东,结束这场持续十数年,伤亡过百万的可恶战争。 郭大靖在地图上审视良久,完善了后续的作战计划。现在,只等辽东兵团赶到,便能够展开行动,给建虏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敌人期望达到的目标,就要尽力去破坏,去阻挠,这是最基本的战争原则。 建虏想用辽阳城牵制住东江军的进攻,以达到拖延时间,或保住秋收成果,或向北迁民避祸。 郭大靖却并不把辽阳城当成继续平辽的阻碍,至少不能牵制住东江军的全部人马,这就是兵力雄厚的好处。 “郭帅,杂家早晨便觉得神清气爽,想必是又有好消息传来吧?”
方正化打着哈哈,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郭大靖微微一笑,说道:“我军已经把辽阳围得水泄不通,建虏已是瓮中之鳖,这算不算好消息?”
方正化连连点头,眼中带光,说道:“杂家记得郭帅说过,辽阳之战便是平辽决战。现在看来,平辽已是胜券在握,指日可待了。”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本帅一直没说平辽的标准,东江镇与朝廷的还有所不同。”
哦,方正化露出惊疑之色,以为东江镇在这紧要关头又有什么新要求,迫使朝廷让步应允。 郭大靖缓缓说道:“朝廷的平辽,应该是光复辽沈,或是将建虏逐出边墙吧?但对于要在辽东扎根生活的东江镇军民来说,长久的安定才是最主要的。”
方正化眨巴着眼睛,琢磨着郭大靖的话,显然还不是很明白。 郭大靖伸手示意,请方正化坐下,继续解释道:“在光复辽东失土的同时,我军要尽量多地杀伤建虏的有生力量,使其退出辽东后,不复为患。”
“原来如此。”
方正化松了口气,笑道:“郭帅谋略深远,既能平辽,又能长治久安,自然是最好的。”
这个时候向朝廷提条件,不说是否苛刻,给人的感觉象是借机要挟,皇帝肯定不舒服。 只不过,多杀伤建虏,就意味着朝廷的赏功银会花费很大。方正化暗自咧嘴,心说:真的是为了长治久安,还是借机从朝廷多要些银子? 郭大靖摆了摆手,说道:“辽阳是肯定能够光复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歼灭数万敌人,已经意味着建虏无力再守住辽东。但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却不是那么容易。”
方正化说道:“郭帅已有计谋,杂家便静待捷音了。”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否成功,现在还尚未可知。总之,东江军会尽全力,给万岁解忧,保大明安定。”
郭大靖说这些也是有目的,提前给崇祯打预防针。 别以为平辽成功,辽东便是一片太平祥和。建虏残余还在,东江军还不能马放南山,还要保卫辽东,防备建虏的窜犯。 并不需要朝廷再付出大量的资财,可辽东的政策却是东江军赖以保持战斗力的基础,丝毫动摇不得。 朝廷已经答应了五年之期,五年之后呢,郭大靖还是不准备改变。到那时,形势不同,再找借口也是不迟。 况且,五年的发展,辽东的产出,以及东江军的实力,便不是朝廷能够拿捏压制的了。 用无数生命和鲜血才得来的胜利果实,郭大靖是绝不会拱手交给崇祯,交给那些无能又贪腐的官员来祸害糟蹋的。 还有饱经战乱之苦的东江镇军民,也该安享太平,过上舒服日子了。 更重要的,辽东将是郭大靖征战天下的根基,也是他唯一的试验田。 辽东不仅能提供粮草物资、百战精兵,还能形成一套行之有效、利国惠民的政策措施,避免以后走错路、走弯路。 郭大靖思虑已定,走出帐外,在亲兵的卫护下,骑上战马,开始了巡视。 建虏已经放弃了全部的城外阵地,参与围城的五协人马正在壕沟上填出通道,以备攻城冲锋时使用。 而堵塞护城河入水,并进行排水的工作,也同步展开。数万人马轮流担任警卫,轮流施工,场面非常壮观。 城上的建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连火炮也没有发射。射程是不太够,可最多的还是觉得开炮也没啥作用。 护城河引入太子河水,深有三米左右,宽二十余米,离城墙还有三十余米的距离,也是建虏守卫城池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果从护城河开始挖掘坑道,应该更加快速,毕竟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郭大靖思索着又摇了摇头,“只是离得太近,恐怕会被城上的建虏所干扰破坏。”
虽然喜欢坑道爆破又能轰城,又能杀伤敌人的两全之举,可郭大靖却也知道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有时候,坑道爆破使用的困难真的很大。 堵水排水,再加上晾晒淤泥,大概需要两三天,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如果想要攻破城池,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用红夷大炮不停地轰击。 郭大靖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两三天之后,发现坑道爆破不可行,再改用炮轰,是不是浪费了时间。 在城东,郭大靖有些意外地碰见了土营统领耿名战,正带着一些骨干在勘测商议着坑道爆破的工作。 “怎么样?”
郭大靖跳下战马,对着上前施礼参见的耿名战等人抬了抬手,笑着问道:“坑道爆破是否有困难?”
耿名战躬身答道:“末将和下属仔细勘察,研究商议后,认为从东面挖掘坑道应该最为合适。郭帅,您看,辽阳城的地势是东高西低,引太子河水也是……” 郭大靖认真地听着,觉得耿名战等人的分析很有道理。他光想着四面爆破,却略其它的情况。 辽阳城是“日”字型,从南或北攻入,还要经历另一次进攻城墙。如果从东西两面破城的话,城中的南北阻隔,也就不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