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二人站在香铺里,观察着环境。香铺迎面是个售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香粉,但上面已布满了灰尘,在望里走,在售台的后面是柜台,陈设简单,只有一个算盘。邱止道:“连个秤都没有。”
赵桑雀推开了柜台后的门,吱呀一声灰尘四起。二人走进,门后是个庭院,庭院中放了几个架子,架子上还晒的有植草,赵桑雀闻了闻,对邱止说:“是象叶。”
随后他们又打开了另一个门,看陈设应该是刘九的卧室,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邱止快来。”
赵桑雀在书架上找到了几封信,二人打开阅读。刘郎启:家中无恙,勿念,只是幼童念父,时时盼你归。经此一事,望你归家,与恩你已不欠,望你莫以命相抵,故人已逝,你已尽力。柯娘。赵桑雀放下这封信,“柯娘就是刘九的妻子?”
邱止又拿起另一封信读了起来。刘郎启:故人已逝,焉何至此?此事有违天道,望你收手归家。请君念与吾之情,归家吧。柯娘。邱止说:“这有违天道的事应该是指榛城一事,看来这柯娘也知道刘九去榛城的目的。”
赵桑雀点点头,回道:“应该是,但是这故人是谁呢?”
二人起身,邱止走向书桌,上面摆放着一封信,信上不染一丝灰尘,看来是刚放没多久。不知来者何人,若君想明真相,于明晚刘九家见。柯娘。两人面面相觑,将信放回信封。“从我们到及河开始,你的线人说刘九半个月前失踪,但他的娘子在我们到达及河的当天才去报案。”
赵桑雀接着他的话说:“而且我的线人也没有查到那些地址,但是我们在街上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们从进城以来,一直在被人推着走,我们知道的所有线索,都是幕后之人想让我们看到的。所以要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就必须去刘村。”
邱止看着赵桑雀,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竖起修长的食指放在嘴上。赵桑雀立即会意,心底油然升起一丝恐惧。“那既然这样,明日我们就去刘村会会这个柯娘。”
邱止拉起赵桑雀的手,在她手心写到“有人,跑。”
赵桑雀开口回道:“但是哥这太危险了,要不还是别去了。”
她反拉过他的手,写到“抓。”
邱止点点头,“早知道不来了,钱少还这么危险,妹妹走,回家了。”
此时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握紧了剑柄,上面的人吩咐过,“他们必须去刘村。”
他正在思考对策,二人已经不见了。他站了起来,门外传来一声响动,他立马追了出去,两个黑影一闪而过,他朝着黑影的方向就追去。不知到了那儿,黑衣人停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转身准备逃跑,转身却正对上邱止的剑。赵桑雀立在黑衣人的身后,外处传来几声鸡鸣。“说,你是谁派来的。”
邱止冷声询问。只见那黑衣人冷哼一声,想要服毒自尽,在他背后的赵桑雀朝他背心一击,黑衣人吃痛倒地,赵桑雀掐住他的下颌,伸手拿出了他嘴里的毒药,从包里拿出水壶灌进他的嘴里,黑衣人被呛地直咳。在一旁的邱止嫌弃地咦了一声,“还是桑姑娘厉害,我等莽夫甘拜下风。”
赵桑雀不理会他,冷冷地看着黑衣人,说:“你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捂住胸口,忍痛说:“你们这些小人也配听我主人的名号,我呸。”
邱止踹了他一脚,“真是忠仆,我问你,刘九是你的主人吗?”
黑衣人冷笑一声,“他不配,也不过是个走狗罢了,你们想知道我主人是谁,去刘村啊,那儿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邱止踩在他的胸口,脚尖捻着他的手指,黑衣人疼得直呼。“说,刘村到底有什么?你为何非要我们去?”
黑衣人笑了起来,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你去......你去,咳咳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桑雀拉了拉邱止,邱止将脚收回,突然黑衣人起身抓过邱止的剑,穿过胸膛,他抬眼看向邱止,如痴般狂笑,最后说了句:“我在地狱等你。”
然后倒地不起,邱止怔愣,赵桑雀见他神情不对,连忙拉过他背对尸体,捧着他的脸对他说:“别听,你是不会下地狱的。”
邱止回神,拉开她的手苦笑说:“小爷我一世英名,向来劫富济贫从不烧杀抢掠,不会下地狱的。”
将尸体处理好后,天色有些转亮,赵桑雀对邱止说:“这黑衣人显然是听了我们的话,故意激我们去刘村。还去吗?”
邱止点点头,“既然这些人这么想要我们去,那我们就去会会,不过不是今晚,是现在。”
二人迎着晨曦朝着城外走去。临近村落时,一堆人吵吵嚷嚷聚在河岸边。二人靠近才发现有一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待人打捞上来后,赵桑雀上前看清死者后头皮发麻,回头低声对邱止说:“是刘九。”
邱止惊讶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赵桑雀笃定地说:“不会,来之前我日日看,早已将他的模样记在心里,绝不会看错。刘九已死,刘村恐有麻烦。”
邱止抬头望着天空,天色暗沉,乌云密布。“既然来了,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赵桑雀只是沉默。二人走进刘村,奇怪的是上次来的时候,田间有人耕耘,道上有孩童嬉戏,庭院有妇女织作,但如今整个村庄却毫无生气,阴沉沉的。赵桑雀突然踉跄了一下,她蹲下捡起了个带血的半块玩偶。“该不会是......”邱止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不会的,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应该不会对这些无辜者下手的。”
说罢便拿过她手中的玩偶丢掉。不稍便刻他们来到了刘九的家,一路上到处是血迹,田间的锄头被拦腰切断,时不时会在道路上捡到孩童的玩具碎片,庭院中的织布机上丝线乱作一遭,有的还染上了血,到了最后,就连邱止也不确定,那群人有没有屠村。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凭空响起,“二位到早了,奴家还没准备好呢。”
赵桑雀红着眼眶,朝着空中高声说道:“你是谁?那些村民呢?是你杀了他们吗?”
那女子轻笑两声,“你我之间说话怎么能有外人在场呢,为了迎接二位,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可他们是无辜的。”
无人回应。邱止拔剑出鞘,将赵桑雀护在身后。二人推开刘九的房门,来到庭院内,院中有一颗枇杷树,树下摆放着一张饭桌。一紫衣女子从屋内走出,下颚上挂着泪,但脸上却挂着笑。女子如痴如狂,时而笑时而哭,“无辜哈哈哈哈哈,那我的夫君呢,他就不无辜吗?那些人......那些人该死,如果不是他们乱说话,我夫君怎么会死!该死该死都该死!!!”
二人立马回想到第一次来到刘村时,那个老伯说的话。“刘九?不知道啊,你们去水坝哪儿看看他在不在,最近修水闸征调了很多壮年。”
就是这句话点醒了他们,也是这句话害了全村的人。柯娘指着赵桑雀,憎恶道:“夫君本来就要跟我回家了,都怪你,你怎么不去死!下地狱!”
邱止怒道:“刘九无辜,如果不是他,榛城将士怎么会受苦,蛮夷也因此突袭酉阳,他也害得边疆百姓陷入险境!”
“你胡说,若不是他在象叶粉中加胡花汁,那十万大军全部都得死,你们不但不感激反倒污蔑,你们这些人个个自命清高,今天我要你们全部......呵全部死在这儿!”
说罢,那女子便转身走进屋了,二人赶紧追进屋,却寻不见她的踪影。忽然脚下一空,二人下坠,邱止反应迅敏,搂住赵桑雀,脚步在墙壁一蹬回到地面,往下望是数根长剑。柯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你们今天逃得过吗?”
身后出现多名黑衣人,赵桑雀捡起地上的镰刀,紧靠邱止,在他耳边说:“待会不用管我,你自顾好你自己,我会跟上。”
邱止大步向前,“别怕我会护你,跟上。”
黑衣人群起而攻,邱止以一己之力抵挡,身后的赵桑雀拉着镰刀挡住了偷袭,但是终是不敌武功,臂膀受了一刀,好几次剑擦过颈喉,赵桑雀回头看见邱止一边要对敌一边又要保护自己,实在太过吃力。“邱无渡,突围,不要管我。”
邱止听言发了疯地朝外砍,终于二人出了庭院,院内枇杷树被砍得枝桠落地,饭桌被掀翻在地,柯娘不知从何处出来,将饭桌扶起,惋惜地抚摸着枇杷树,“刘郎,我会为你报仇的,你再等等,等我报完仇,我就来找你。”
邱止拉着赵桑雀的手一路狂奔,快到村口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一对黑衣人。“今日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赵桑雀朝后看,身后的黑衣人也追了上来,握着镰刀的手微微发抖,鲜血从刀尖滴下。她放开了邱止的手,“待会儿我往那边的树林里跑,会有一部分黑衣人跟着我,剩下的以你的身手足以对付,不用担心我,那边是及水,我可以逃,他日有缘再见。”
说罢便快速跑开,果真有一部分人随她而去,邱止本欲阻止,但是她跑得太快了。赵桑雀在树林里狂奔,说来她心中还有些侥幸,小时候在宫中老是受其他公主欺负时,尚容无就经常这样带着她逃跑,跑的多了速度也快了。想到这儿心中难免有些苦涩,当初追着她的只是些读书写字的公主小姐,可现在却是些精通武术的黑衣人。不一会儿,黑衣人就追上了她,她拿着镰刀,心中暗道后悔不该冲动,哥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黑衣人身后传来一阵拍手声,是柯娘走来。“真是感人肺腑啊,若你不是间接害死我夫君的凶手,我倒是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赵桑雀强压情绪,冷静地说:“柯娘,不要一错再错了,你夫君是出卖建国,是被他效忠的人杀死的。”
柯娘弯腰笑了起来,“你想让我放了你?你觉得可能吗?若不是你非要查什么真相,也不会有这些事儿,那个少年郎也不会死。”
赵桑雀一愣,“你胡说,他不会死的。”
柯娘笑了起来,让人听了胆寒。她抽出身旁黑衣人的剑,步步紧逼赵桑雀。赵桑雀手拿镰刀,被逼得后退,柯娘挥剑打掉了她的镰刀,挥起剑,赵桑雀闭上眼睛,等待死亡。脸上一阵湿热,她睁开眼,看见柯娘身上插着一把剑,黑衣人一时措手不及。邱止踏马而来,路过柯娘时,伸手抽出剑后,将赵桑雀拉上马,抱在怀里。动作一气呵成,赵桑雀有些发懵,紧紧盯着邱止的脸,她觉得自己好像陷进去了,半天说了句:“你是这世上第三个来救我的人。”
邱止闻言浅笑,“桑姑娘就别再感动了,我们还在被追杀呢。”
赵桑雀微微起身,看见身后一大群黑衣人正追着他们。正在思考对策,又听到邱止说,“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人。”
“为何?”
“前面没路了。”
赵桑雀向前看,是她前面说的及水,不过河水实在湍急,人跳下去只怕会被冲走,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听着桑雀,我们已经出村了,若是你能到府衙搬来救兵说不定我就还有救,若是不能,那我们就下辈子见,我信你。”
说罢,便推了赵桑雀一把,自己下马后又朝深林里去拦住黑衣人,赵桑雀坐好,策马向城门的方向去,天降刹那顷雨,她回头看了一眼深林。“等我。”
到了府衙,赵桑雀从包裹拿出玉令,是赵温克在她临行前给她的,说是可在任何府衙调兵。“吾乃建国公主赵桑雀,及河县令何在?”
一个肥胖的身躯从府衙里走出,接过她的玉令,左看看右看看,“我可不认识什么玉令,你莫不是诓我?”
赵桑雀下马拔出侍卫的长剑,架在县令脖子上。“若是耽误了救驾,就是诛你九族你也赔不起!”
县令吓得只哆嗦,声音被吓得变形,“救驾?快快快,快来一队人马,跟着公主殿下前往救驾。”
赵桑雀上马,带着身后的人马又往那边深林里去。但等她赶到时,却并未见到邱止的身影,但地上却全是打斗的痕迹,只有血迹没有尸体。赵桑雀下令:“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若是找不到,你们全部都得陪葬!”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声令下,士兵便在林中搜查,此时远处,邱止见到这一幕,想出去见赵桑雀,但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他回过头看着身旁的人,眼中布满血丝。哑声说道:“她救过我。”
“可你也救了她。你也看到了她没事,我们该走了。”
随后实便想拉着他走,但邱止却不动,实抓着邱止的肩膀,压低怒气说:“阿止,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一个女人而已,莫要误了正事!”
邱止看着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赵桑雀,面纱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她脸上血迹已干,与雨水混合划过脸颊,让她多了分邪魅。他从衣襟中取出一个白色面纱,绑在树枝上,他们所在的那个地方,地上放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身上还挂了一个腰牌,上面写着左,实准备取下,但却被邱止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