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意她的话,将身子凑过去,很严肃认真地问道:“这里是一直都开着影楼吗?”
“啊,什么?”
接待小姐愣了愣,对于我的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说道:“小姐是担心我们的技术问题吗?呵呵,没关系,虽然我们刚开业两天,不过请你相信,我们的摄影师,绝对会让您和您的先生满意的,而且现在还有优惠套餐,特别……”“那你知道这里原来是干什么的吗?”
听她说这家影楼才刚开业两天,我彻底坐不住了,下意识便打断了她的话。接待小姐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不过还是很客气地回答我说:“这个,我也是刚来上班,不是很清楚呢。”
“噢,好……谢谢。”
“哎?小姐,哎!”
我失神地走出影楼,这条街上的店面几乎都已经关门了,街角的冷风一吹,将我彻底吹清醒了过来,邹丽是个骗子!每次交谈,她都是将我约到高档的咖啡厅,身穿名牌,手挎名包,做这些只是为了麻痹我,让我相信她真的就是个千金小姐,根本就不在意我那点钱。而我沉浸在悲痛与压力之中,她于我而言,就像是在湖泊里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一门心思地钻进了她为我铺的那张利益网之中。其实那天去交钱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的,可我当时只想着房子,连她这么浅显的借口都没听出来,重新装修,呵呵,多么完美的借口,我是该感谢邹丽天衣无缝的演技,还是该感谢被林大华打傻了的我。十万没有了,我浑浑噩噩走在街上,一遍一遍地告诉着自己,这肯定不是真的,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骗了……直至走到十字路口,等绿灯的功夫,我才想起要报警,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按下了110三个数字,正要拨打出去,指尖却停在了屏幕上。冷静,沈清,事情还没有得到确认,不要太冲动,我抱着希望再次拨通了邹丽的手机,这次她的手机没有关机,我心里一喜,还以为刚才邹丽只是没电了,所以才没有接我的电话,等重复打了几遍,电话里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后,我才意识到,邹丽已经将我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我冷冷地瞪着手机屏幕,整个人出奇地安静,努力抑制住即将要破胸而出的怒火,我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拨通了110的电话。“我,我被人骗钱了,我现在找不到她们的人,你们帮帮我,帮我一下吧……”短暂的冷静过后,我的话语中开始带着一丝哭腔,除了无助,还是无助。“涉案金额多少?”
那边的语气淡淡的,仿若是见惯了这些案件,相比我的情绪,他们要冷漠得多。“十万!”
我赶紧说道,没了这十万,我举步艰难,跟乞丐有什么区别。“嗯,明天来一趟警察局,先做个登记。”
“现在不能去吗?喂?喂,喂!”
电话已经无情地被挂断,我呆滞了两秒后,突然将电话狠狠地砸在地上,发疯似地踩了两脚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绝望地流着泪,过路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这个时候,我根本管不了别人的异样表情了,我只知道,我已经无路可走。我无法抑制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害怕哭得太大声,我只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绝望地蹲在斑马线路口。周遭的行人陆陆续续,走走停停,偶尔在我身边停顿一下,但很快便加快了脚步,这个世界太冷漠,就像是加快放映的影像带,除了我还在原处,没有人停下过脚步。纵然车水马流声络绎不绝,可我却不敢哭出声,伸手去抹眼泪,可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擦不住,我很想努力去维护住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可事与愿违,绝望就像一块巨石,将我死死地压在最底下,任凭别人看尽我所有的笑话。头顶的红绿灯闪闪烁烁,周围的面孔也在不停变化着,直到这条拥挤的人行道上只剩下我一个人。风吹得更大,很快便下起了雨,我捡起被自己踩了两脚的手机摇摇晃晃站起来,朝着公寓的方向走,豆大的雨滴打在我的额头上,一阵冰凉。“美女,坐车不?”
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车窗摇下,一个年轻的男人挂着别有深意的笑,殷勤地招呼我。我恍若未闻,绕过他的车往对面走去。“不收钱的,美女。”
背后响起他轻浮的口哨声。我捏着拳头,没有回头,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不要和这种垃圾去争执。雨势越来越大,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我浑身湿透,像大海里一片枯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一无所有,这个词多么可怕,呵呵,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雨水混杂着泪水,我悲伤地笑了笑,抬手擦了一把脸,仰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公寓大门,终于到了。拖着沉重的身子进入大厅,留下一地湿漉漉的脚印,若搁往常,我肯定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可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别人看我的眼光呢!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去开门,明明近在咫尺的锁扣,可颤抖的手就是不听使唤,连续试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内。关上门,脱衣服,温热的水打在身上,驱走的是身体的冷意,却驱不走心底的寒冷,我的那颗心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镜中的人影雾气朦胧,我紧咬着牙齿,脑袋里空白一片,只知道麻木地搓着身体,不经意间手指摸到手腕和膝盖处的疤痕,紧闭住的嘴唇终于忍不住哆嗦起来,泪水决堤而出。那个可怕的深夜,被抢劫犯拖着滑行在地面的场景直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没有谁会听我倾诉。回想起爸爸离世过后发生的所有事,连一个美好的回忆也没有,伴随着我一路走来的只有无尽的伤害。“为什么总是我……为什么……”我流着泪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着身体,将脑袋埋进双膝间,头顶的花洒喷出水花,将整个浴室里都笼罩在一片水雾中。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人能看见我的伤痛,也没有人会议论我,我终于可以尽情地发泄,痛快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