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中午,双方的合同正式敲定,而返程的时间是在翌日的早晨,于是部长大手一挥,大方地表示自由活动半天,费用报销。苏晓曼跟着几位同事去津城里面逛逛,临走前不忘朝我挤了挤眼睛,被我无奈地挥手赶走。大约和昨天差不多的傍晚时分,季原发来了一个餐厅包间的地址,让我待会儿直接去赴约。看了看这规格,我心里有点嘀咕。季原看上去混的也不差,消费这种档次的是正常,可是我现在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主儿,还不知道这一趟的奖金能不能填上这一顿饭呢。只是请客的话都放出去了,我也没得推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向着今晚的目的地出发。抵达酒店的前台,我将包间名报给了接待员。她在电脑上确认一下,说,“方先生预定的包间,左边电梯二楼。”
欲走的脚步被这一声打断,我掉过头去确认了一下,“方先生,不是季先生吗?”
接待员礼貌地说,“确实是方先生。”
出于谨慎,我没有直接上楼,而是给季原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是不是弄错了房间号。没想到他先沉默了一下,说了一句摸不清头脑的话,“来都来了,就先上来吧。”
冲着一句话,我脚下的高跟鞋随即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立定,再不向前。一股直觉告诉我,他骗了我。这一顿饭,恐怕不是单纯的送别那么简单。站在电梯间里,电梯上显示的数字正在不断减小,它向着我所在的一楼缓缓降临,即将带我赴这场约。正前方是一块黑色镜面,里面倒映着我的倒影,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直到电梯门叮一声响起,在面前打开。身边同行的客人走了进去,见我迟迟不动,问道,“不上来吗?”
握着背包的带子,我还是走了进去,按下了2楼的按键——既来之,则安之吧。看我这身无长物的模样,也没什么亏好吃的。快要走到包间门口的时候,远远便见到季原站在走廊上等候着。手里抽着烟,半天也没有抽上一口,似乎怔神想着什么。嘴角本能地上扬,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在他扭头的时候,笑容已经变得得体而惬意,“来得很早吗。”
季原实在是真的不会撒谎,他的第一反应是往包间的大门看了一眼,“没有,刚到。”
我们两个像是门神似的,谁也不提进去的事情。他看着我,仿佛想说什么,却被我出声打断了,“不熄了吗。”
“啊?”
我用眼神瞥了瞥燃到尽头的烟蒂,他如梦初醒般扔到垃圾桶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进去吧。”
打开门的瞬间,我环视了一眼,随即抬眼看向了旁边沉默的季原,“老同学,你没有告诉我是同学聚会啊。”
包间内已经坐满了二十多号的客人,男|男女女,有的变化不大,有的已经是面目全非,全都是我当年的大学同班同学。原本热闹的气氛,在见到我的一瞬间,全都死一样沉寂了下去。季原没有说话,满脸的愧疚和歉意几乎要溢出来,却被他邻座的一个女人拉下身,半强迫地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四分的底子倒是画出了六分的气质,她一微笑,露出了白得发光的烤瓷牙齿,笑意盈盈,“陈荼,你别怪班长了,咱们老同学都挺想见你的。算起来,咱们毕业了四年,和你倒是有六七年没见到了吧?”
微微歪了歪头,我习惯性地撩了撩落下的长发,将它们摆到肩后。拉下一个空位坐下,我思索了一会儿,问了一句,“不好意思,请问你叫什么?”
女人的气定神闲有一瞬间的卡带,而后故意眨了眨眼睛,带了点调皮,“你不记得啦,我是樊婧啊,咱们之前一个寝室的,记得没?”
“哦……”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微微倾身,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接着来一句含义不明的,“是你啊。”
噗嗤,有人笑出声来,“团支书,你的记性不大好呀。”
我抿了抿红唇,一笑而过,“是有点,主要是樊婧同学的变化太大,让我有点认不出来了。”
这不过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过场话而已,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樊婧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大了自然就变了。倒是陈荼你,和当年还是一模一样,恐怕还有很多男人鞍前马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