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眼角慢慢变平,我眸光也软了。指尖慢慢地捏紧,摩挲着卡片的硬角,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酸酸的,回味却甜。从没有哪一刻,我是这样的立刻见到他。我不愿意承认这段畸形感情的变化,但是我不得不遵从内心的渴望。似乎是心有灵犀般,门外的铃声顿时大作,一下子令我眼中发亮——莫不是想什么来什么,是封寒北回来了?没等我期待一秒钟,催促的门铃声此起彼伏,监视屏幕里露出的不是封寒北的样子,而是让人完全没想到的瞿嘉宝。屏幕里,他脸上带着急色,眉眼带着浓浓的不安,干脆直接用手掌不停地拍门,希望越快打开越好。等我将门拉开的瞬间,他举手敲门的动作一僵,圆圆的眼睛眨了一下。而后,他补上询问,“陈荼姐,寒北哥在吗。”
等到摇头的拒绝答案,瞿嘉宝整张脸都写满了失望,仿佛一盆冷水泼下去,连肩膀都垮了几度。“那,你知道寒北哥在哪儿吗,”扑了一空之后,瞿嘉宝又沮丧又心焦,想要在我这里抓住一点线索,“我有很要紧的事情拜托他,可是手机不通,公司也没有人,我真的——”“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
我只能歉意摇头。谁知道他在哪儿呢,也许还在那个海边城市的医院里修养,也许又辗转去了别处,总之,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见他大失所望的样子,我想了想,侧过身,“要不你进来坐会儿,待会儿我替你打电话去别馆问问,或许那边知道封寒北的消息。坐在沙发上,瞿嘉宝心不在焉地盯着茶几上的手机。他特意将这玩意儿摆得远远的,却又寸步不离地守着它,只要响起提示的声音,立刻又会抓起来,查看之后长长吁出一口气,重新又扔到远处。看这孩子的阵仗,好像那不是手机,而是个不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要爆炸。递过了一杯热水,瞿嘉宝双手接过,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怎么样?”
我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别馆里的柳姨也说没有消息,会帮忙听着信儿。现在也快半夜了,不如你明天早上再去找找吧。”
“不行,这事耽误不了,再耽误就迟了。”
双手捏着玻璃杯,他不自觉地咬着嘴角,两条浓眉皱得快要聚在一起,“就算翻遍汉城,我也要找到寒北哥。除了他,谁也治不住我哥。”
一听到瞿子仁的名字,我本能地一抬头,“你哥?他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个新女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惹得我哥生了这么大气,还差点——”没过大脑地说了一串,瞿嘉宝说到紧要关头,顿时自觉失言,不再往下说了。差点……这个词语令我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猜测,每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下场。不过唯一可以证实的是,林曼可还是落在了瞿子仁手里,终究没有逃出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表情,我试探着开口,“大宝,是不是林曼可惹出什么祸子了?如果她有什么事情,你不妨和我说说。”
直直地看着我,他没有说话,无非是在揣度着我的意图。瞿嘉宝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该知道的,他都心细如尘,分毫不露地记在心里。在关乎哥哥的名声大事上,他当然不会轻易交底。所以,他很当然地拒绝了,“没什么。既然寒北哥不在,那我还是去找找别人吧。”
没等他站起身,一只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我打断了他的去路,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大宝,你哥如果气糊涂了,你不会也糊涂吧。”
那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儿。如果只是普通的争吵,怎么会让瞿家二公子,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人帮忙。一定是,瞿子仁彻底失去了控制。这就等同于,林曼可现在完全没有安全保障,正在岌岌可危的状态中。客厅里的吊灯雪亮,我们两个人隔着不深不浅的隔阂,笼罩着冷冻的气氛。半晌之后,瞿嘉宝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陈荼姐,你这个样子,不是在为难我吗。”
见我态度强硬,他无奈地坐回了沙发上,偌大的一个大男孩儿,占据着沙发的一半有余,被灯光的阴影笼罩在隐隐绰绰下。思索了一会儿,瞿嘉宝再看向我,已经是一副决绝模样,“既然你非要知道,那我也可以告诉你。”
“一天前,我哥把林曼可带了回来,就关在阁楼上。没想到下人没注意,那女孩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两个月的孩子也流产了。”
一边说,瞿嘉宝双肘撑在膝头,十指插入发根中,狂躁地蹂躏着可怜的短发。“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她流产之后,我哥特别生气,就把人吊在楼上,非要她说孩子是谁的。我就是怕,我哥这个人脾气特别拧,真要把人弄出个好歹来……”后面的话,不用说明白,都足够心知肚明了。难怪瞿嘉宝这么焦心,就算是听他三言两语的叙述,我都能察觉到糟心的程度有多高。先是将人囚禁在瞿家,接着是坠楼梯,流产……现在林曼可估计也剩下一口气吊着,能撑到什么时候,全凭瞿子仁的一念之间。而且最重要的事情,瞿嘉宝隐瞒了。“大宝,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林曼可从楼上坠下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眼神躲闪到一边,瞿嘉宝不肯直面看我。而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哥的吧。”
一瞬间,瞿嘉宝的脸色一黑,交叉相握的双手,也紧紧捏成了拳头。看样子,我说中了是事实的真相。偷窃珠宝尚且可以忍耐,但被玩物一样的女人,偷偷将自己亲生的血脉抹杀了,这个现实对于瞿子仁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与其说,瞿子仁是在乎那个孩子和林曼可,不如说,他感觉到了身为男人自尊心的耻辱。看他对待路锦周的态度,便可以知道,他将自己看得是多么的高高在上,与路锦周这种市侩油滑的货色,无疑是云泥之别。然而,偏偏是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却有女人死心塌地的喜欢,而视自己如同无物。瞿子仁动怒,是因为他感到被侮辱,他不允许任何女人僭越他的骄矜和霸道。我闭了闭眼睛,强压下想冲出口的脏话。对待这种外表笑眯眯、内心斯巴达的男人,偏偏真的无法反击。半晌后,我再张开眼,说,“其实,你找封寒北去也未必管用,不如找另一个人试试……权当死马当做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