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骆雪菲哭嚷着回来,说哥哥被一个叫陈荼的女人,搞得“鬼迷心窍”了。第二次,封成海拔下墙上的鞭子,用充满尖锐倒刺的一面,一下又一下的抽在封寒北的腰背上。每抽一下,就问一句——知道错了么!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你知道,寒北是怎么回应的吗?他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鲜血滴滴答答溅在地毯上,咬着牙一声都不吭。封成海越打,打得后来他直接跪在地上,直不起腰来——这个时候,我亲爱的儿子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要娶她,一辈子只娶陈荼一个!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背后却被一阵热一阵冷的汗水浸透。仅凭三言两语的描绘,我却很容易便想到,曾经在他后腰上惊鸿一瞥到的伤疤模样。那些疤痕,几乎是布满了整个腰间,一道叠着一道,简直没有一处好肉。……他是性子冷,可是他不是冰块做的,他也会痛,会流血啊!然而,令人寒心彻骨的,远远不止这些。骆玲玉继续悠悠说,“第三次,是寒北如丧家之犬般,从津城回来的时候。拖着一身伤,整个人魂不守舍……呵呵,看上去仿佛死过一遍似的。我问他,你爱她,你觉得错了吗。”
看着对面的女人,我不可否认自己的紧张,心跳在耳边咚咚作响,好似一面大鼓被重锤敲打,满心满肺,都在翘首以盼着后面的答案。一边,我厌恶自己被骆玲玉牵着鼻子走。可是另一边,我是真的渴望知道,那些曾经被遮掩的情节,究竟还在男人身上发生过多少?为什么,当年好好的一个男人,却患上了躁郁症,变得理智全无?环抱着皓白的双臂,骆玲玉冷笑一声,眼中根本不掩自己的鄙夷。“他是这么告诉我的——母亲,你不懂感情,我爱她,永远都没错过。”
每一字每一句,冷如雪子,又烫如火星,狡猾地钻进我的耳中,每一秒都令我坐立难安。骆玲玉看穿了我难以控制的小心思,恶意残忍地说,“他明明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居然还同我狡辩。作为一个长辈,我不得不惩罚他。”
听完了她的话,我整个人紧绷着身子,两眼瞪得大大的,随后宛如一片终于吹落的黄叶,晃晃悠悠地倒在了椅子里,神色彻底失去了生机。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曾有过如此生不如死的惩罚方式,听得我神魂欲裂,天旋地转……封别馆,阁楼上,站都无法直立的鸽子笼房间。封寒北那样高大的身材,在这里连坐都坐不开,只能蜷缩着手脚,缩得那么渺小。不开灯,没有光,甚至连缝隙都用遮光纸贴住,也不允许任何人同他说话。骆玲玉将犯错的儿子、沾了污点的儿子,塞进了这样的鬼地方,关了足足三个月。也许是想起了那段时光,这位冷血的母亲竟然微微一笑,露出了轻慢并掌控一切的深意笑容。“他很倔,就算关了禁闭,仍旧不认错,好似要力争到底一样。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我的办法实在太多了……”每当到了午夜,骆玲玉就会让人打开门。黑洞洞的房间,无数双大力的手,硬生生按住牢笼里的雄狮,如同一群鬣狗般蜂拥而上。压制不住,就用刀片划;要是还不老实,就直接打药。困在死角的猛兽之王,终究被磨得低下头,这冷硬的男人一点反抗力量也没了。骆玲玉就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用刀割开封寒北腰上那一片未愈合的伤口,成片成片地挖开,再用双氧水浇泼上去,浇得鲜血淋漓,一寸寸地洗干净身体。“这个时候,我可怜的儿子痛得眼前发黑,拼命用头去撞阁楼的墙壁,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想要反抗。这个时候,我就会问他——寒北,你弄得自己这么卑微,还没觉得错吗?你落到这个地步,你还不恨她吗?”
说罢,骆玲玉宛如个少女般,以手指挡住嘴唇,垂眸淡淡一笑。“陈荼,你真该看看那样的封寒北……眼里面的光一点点被掐灭,人慢慢木了,话也说不顺,成天只会茫然地坐在那里,就和刚出生的时候一样,像一只小羊羔一样温顺听话。”
二十多年的时间,封寒北让自己成长成了一个男人;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被自己的母亲毁了,夺走了属于人的顶天立地,退化成了只剩下唯一痛感的稚子。这个女人,她太狠了!那一瞬间,我就跟个被水打湿的火炮一样,所有念头完全熄灭,如同被人打开头盖骨,一盆雪水浇了下来。我直直地看着对面的骆玲玉,嗓子刀刮一样破碎,两只眼睛凸凸地挤出来,恨不能夺眶而出。“你们还配为人父母吗?你们这种人,也配被称作父亲、母亲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当他的母亲?”
凤眼冷冷地剜过,骆玲玉瞬间垮下脸,“他身体里流淌着肮脏的血液,根本不值得同情!即便我从小教养了二十年又如何,只要你这种人轻轻一勾手,还是让他原形毕露了。他这种失败品,疯了也是活该!”
眼中闪烁着脆弱而疯狂的光芒,女人撕下了一贯高贵的外衣,双眼猩红,神态濒临失控。“你当我为什么会嫁给封家,为什么会生下封寒北?你压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