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玲玉丝毫不在意,优雅地端着茶壶,缓缓倾臂——细长的水流瞬间浇到我的大腿上,就和一条火舌舔过一样,哪怕是隔着一层裤子,硬是烫得我一个哆嗦。“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我现在后悔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落在我的脸颊上,“让封寒北忏悔的最好方法,就是毁了你!”
她不是在威胁,她是真的要弄我!直白的念头跳进我的脑海里,我心里开始大骂自己白痴,竟然还和她耽误这么久时间!这时候还谈什么克制不克制,我挣扎着大喊大叫起来,“奶奶,救我,救——唔唔!”
嘴巴被保镖的大掌紧紧捂住,我口鼻被捂得死死,所有的求救都变成打在棉花里,和小猫叫一样细弱无比。房间里的江奶奶明显是听到动静了,她赶忙想要冲出来,却不料门锁被快一步在外卡住,压根打不开!“小荼,小荼怎么了!你和我说话啊!”
“唔唔唔!”
我几乎快把自己扭成了一只麻花,可是没有用,我只能眼看着骆玲玉越来越近,茶壶的壶口越来越倾斜!那一刻,我不由得绝望的想:这世上到底还没有王法,还有没有一点点是非黑白!骆玲玉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骇人的鲜红。几滴热水已经抢先一步,滴到了我的下巴上……那瞬间涌上一阵麻麻的痛感,令我挣扎得更加厉害!然而,我还是无法躲得过去。越是反抗越是镇压,几次挣扎过后,我不得不绝望地明白,自己就是一只不肯死心的蚂蚱,终究无法逃出螳螂的两只死亡镰刀……就在我颤抖地闭上眼睛,预备迎接泼面滚水的时候,额头前却落下了一只温热大掌,接着整个人落入了冷香宽厚的怀抱中!黑暗降临的太突然,它几乎将我完全包裹在大衣里,支撑起了一个最安全的港口。埋在来人的怀中,我怔楞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一声闷哼。随即,一声哐啷——紫砂茶壶应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呆呆地看着满地的茶叶和热水,我尚未来得及回过神,却感受到了一阵微微的颤抖。颤抖不是我的,是拥抱着我的这个人的。男人的怀抱,带着剧痛后无法克制的颤动,却丝毫不曾松开过我。瞳仁骤然紧缩,我立刻从中挣脱出来。一抬头,就径直撞上了男人紧紧皱起的眉头。俊美的脸上因为剧痛而变得青白,他为了不痛呼出声,不得不抿紧下唇,令下颌线条呈现出剧痛后的紧绷,五官充满了一股狰狞的隐忍,随时要喷薄而出。“封,封寒北……”你为什么会来?还为我挡了这一下!他并不知道我急剧波动的心理活动,单臂仍旧大力搂着我,那种恐怖大力的力气,仿佛恨不得将我揉碎。而另一只手臂,还保持着挡在我脸前的僵硬动作。青竹般的修长五指直挺挺张开,距离我的鼻尖才方寸之距。而素来光洁劲瘦的手背上,竟然生生被烫破了一大片皮肉,鲜红外翻,看得人心惊肉跳。“你的手……疼不疼!”
这时候我哪还有什么面子不面子,急忙双手握住他的手腕,真是着急得要命,“都破皮了,快去医院!”
垂眸看着我的揪心情状,封寒北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居然缓缓地抽走了自己的手,让我的双手捧了一个空。我尝到了傻眼的滋味儿。他,不愿意我碰他?松开怀抱,封寒北不着痕迹地挡在我身前,选择同神情冷漠的骆玲玉,双双直面相对。动了动喉头,他的声音因为忍痛而变得发紧。“母亲……我说过,别动她。她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骆玲玉淡淡地看着他,“没关系?可你倒是来的快。”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着,一秒又变回了优雅贵妇,仿佛刚刚一切同她无关,压根不是她一手做出来的。封寒北望着她,“您不该来这里,雪菲的事情,我已经说的足够明白,没有转圜余地!”
盯着面前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骆玲玉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口气五味杂陈。“寒北,你已经违逆过我很多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得多放肆!”
男人沉默地接受着指责,从头至尾只重复一句话,“母亲……请您回家。”
请您,回家!脸上闪过一丝阴沉,骆玲玉不再自找没趣,干脆利落地抽手走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一眼封寒北的伤口,也不曾问过儿子一句疼不疼。这个狠心的母亲,压根不把封寒北当她的孩子。卧室门被打开,江奶奶紧张地冲出来,当看到我和封寒北面面相觑的时候,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惊愕地看着我们。她知道封寒北和我的关系,却不曾想到,会以如此的方式重新见到他。“小荼,这,你没有事吧……”搂住老人家的手臂,我轻声安慰,“没事,只是虚惊一场……”短短一句话的功夫,高大俊美的男人已经一声不吭地转过身,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走出了大门。“等等,你给我站住!”
追下楼,我看着轿车正欲关门的车门,几乎是奔跑着冲了过去,双手一把撑在车窗前。盯着车内闭眼端坐的男人,我咬牙说,“你这就走了?……你是不是要先把话说清楚!”
男人眼睫不着痕迹地动了动,俄而缓缓张开,棕褐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揣摩不透的幽深,宛如冷冽山涧,冲荡着在彻骨森寒的阳春雪水。“说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我反问,“封寒北,你还要说谎?如果你想和我划清界限,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还帮我挡了这一遭?”
微微一僵,封寒北微微侧头看着我,酝酿了好久,他才解释。“陈荼,我不是救你,只是不希望我母亲做出什么错事,”顿了顿,男人继续噎死人不偿命的态度,“如果我母亲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和损失,你联系我的助理,会给你照价赔偿。”
听他如此极力撇清关系的口气,我却险些被气笑了。瞧瞧他这番模样,仿佛刚刚救我只是举手之劳,如今挥挥衣袖,便要翩然而去。可是,他那只手是为我才伤到这种程度,他那个下意识的怀抱,抱得我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就这样的态度,封寒北还敢大言不惭地告诉我——我们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