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网络科技的办公大楼里，每个人走起路来都是脚步飞快，员工们照常在各自的岗位上疲于奔命、压力山大地工作着，陈舟突然拿着一沓文件走到瑞琦身边，冷冰冰地对他说：“小吴啊，把手里的活儿先放放，这有个合同你去送一下。”

瑞琦一听迅速起身，接过这份合同看了一眼问：“哦，送到哪儿陈总？”

“噢，你先到楼下的文印室，完完整整地复印出一份，对齐了钉好，然后把复印件送到客服部曹总监那边去，然后把这份原件送到财务部，入库存档，别给我出岔子噢！”

陈舟指着合同强调了一下，拍了拍瑞琦的肩。“好的，我马上去。”

瑞琦起身准备离开。“诶，等会儿，你就这么走了啊？”

陈舟双手叉腰，又是一番质问。“怎么了陈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瑞琦回过头，又是战战兢兢的表情。“两个细节，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怎么又忘了？只要人离开工位就必须把电脑锁屏，维护自己的新老客户资料安全很重要，必须小心谨慎以防万一！如果说你有客户接近签单，因为这样的疏忽泄露，被其他组的同事剽窃走，不觉得很可惜吗？”

陈舟说到这儿刻意放低音量，指着瑞琦的电脑屏幕再次强调。“哦，明白，是我疏忽了，抱歉陈总。”

瑞琦赶紧回过头把电脑锁上。“还有，只要人离开了工位，办公用品和文件必须整理好，椅子必须推到桌子下面，椅背触碰到桌面为止，这是行政部的规定，他们要求必须长期树立顶级互联网公司办公区的整洁形象，不要屁股一起来就横七竖八不管了，不然行政部的人在监控里看到，也是要罚款的！！”

陈舟指着天花板上的监控，脸上充满威严，一番乌云密布。“好的！我记住了！”

瑞琦一听连忙慌慌张张开始整理。“像这样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提醒你噢！”

陈舟指着瑞琦的鼻子，郑重地再次警告了一番。“您放心，一定！！”

瑞琦马上点头承诺，再次拿起了那份合同。“我跟你说，这个可是咱们部门销冠刚签回来的，他这会儿还在培训部作经验分享，所以我让你去帮他送一下，你看看这单合作报价，7万多！达到这个金额的可是VIP大客户，听清楚，不许放在别的地方保存，更不许通过任何同事转交，一定要当面亲手送到那两个部门总监手里，明白吗？”

陈舟指着合同，再次一字一顿，语气郑重，眼神高冷。“明白，一定照办！”

瑞琦连忙应允。“你看看吧小吴！周围的工位，有多少个空缺？今天他们都出外勤，上门拜访客户去了，然后签回来的合同是一个接一个找我盖章，源源不断呐！我希望下次你送的...不再是别人的合同了，一天天眼巴巴地光看着别人拿高薪，你就不着急，不心动吗？”

陈舟用犀利的目光直视着瑞琦，然后转身离开了...瑞琦驻足原地，陷入短暂的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到文印室复印好合同，走到客服部总监曹敏的办公室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瑞琦把合同复印件双手递到曹敏面前说：“您好曹总，我是销售部二组的吴瑞琦，有个大客户的合同刚签好，陈总让我给您送过来。”

曹敏一直低着头处理其他文件，过了几秒，接过瑞琦这份合同，仔细翻阅完，然后微微一笑，抬起头望向瑞琦说：“嗯，不错啊！又是一个大单，最近你们销售二组越来越生猛啊！签回来的几个单子都是很优质的客户嘛！干得漂亮！”

显然曹敏是没去注意最后一页落款处的签约人，以为这是瑞琦签的大单...瑞琦面对曹敏给自己伸起的大拇指，实在愧不敢当但也没说破，只是满脸尴尬着，沉默不语。紧接着，曹敏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座机免提键，拨了一个分机号，那边传来了让瑞琦最熟悉的声音：“喂，敏姐，怎么啦？”

“罗菈你过来一下，有新任务安排给你。”

曹敏对着座机说道。瑞琦一听，觉得有点意外，心头一紧，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理智，装作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快，罗菈走进了曹敏的办公室，一看到瑞琦这个熟悉的背影，她也觉得有点吃惊，走到他身边后，两个人有点不自然地对视了一眼，就马上又躲闪开，同时转向了另一边。“罗菈，这是销售部最新签的一份合同，是一个做教育培训的客户，正好是最近分配给你负责的行业，你拿过去把网站广告位推广的各个条款都看清楚，以后这个客户就交给你来长期维护。”

曹敏说着就起身把这份合同交到了罗菈手中。“好的，没问题！我下午就给这家客户操作好后台，开始管理账户。”

罗菈接过合同，一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样子。“后期如果有一些问题需要确认的话，你就联系咱们销售部二组的这位同事吧，他叫...叫...不好意思刚才忙着没听清，这位同事...你叫什么来着？”

曹敏捶了捶脑门，一时间记不起来了。“噢......曹总我叫吴瑞琦。”

瑞琦再次自我介绍道。“哦哦sorry，不好意思啊瑞琦同学，这位呢是我们部门的罗菈，你们俩认识一下吧！”

曹敏站在他们俩中间，微笑着做了一个引荐的手势。“哦，你好...瑞琦，我叫罗菈，很高兴...认识你...”这戏剧性的一幕，让罗菈不免觉得有点尴尬，哆哆嗦嗦地说。“你好...罗菈，幸会，幸会...”瑞琦一想到此前老管在食堂和他们俩说过的话，也只好尽力发挥着自己的演技回应着。“不错啊瑞琦同学，开了这么一个大单，这金额也不算小了啊，罗菈，后续的各项操作...和瑞琦配合好噢！！”

曹敏拍着罗菈的肩膀说。“额...曹总，这合同...它不是我签的，签的同事他走不开，陈总只是让我帮着送过来一下...”瑞琦这时候只好一本正经地解释清楚。“哦，是这样啊...好的，那让你同事后期联系罗菈吧，咱们公司内部通讯录里都找得到联系方式的。”

曹敏这才反应过来说，“行，你俩去各忙各的吧。”

于是，瑞琦和罗菈同时走出了曹敏的办公室，合上门，没有任何交谈，各自转身向两个方向走去，在走廊上，罗菈掏出手机迅速打字，发过去一条微信：“还以为我们家老吴这么给力开了个七万的大单，把我兴奋的哟！没想到空欢喜一场...合着就是当了回跑腿的快递员呀！”

然后她配上了一堆憨笑的表情包。刚走回到销售部的门口，瑞琦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立马回复：“切，别瞧不起人！等着吧！迟早这样的合同我也能拿得下来！”

中午的阑珊员工食堂里，照旧是人来人往，瑞琦和管弘毅坐在一起吃着工作餐，但他的眼睛还是时不时往罗菈坐的那个方向瞟过去，她正和自己部门的几个同事交谈甚欢着。“行了行了，别看了！又不是牛郎织女鹊桥才能相会，下班回家想怎么看怎么看呀！在公司就必须注意点儿！”

管弘毅夹着菜，轻声警告着瑞琦说。“哎，这阵子都是听你的忠告，我俩只要在公司碰到，都是形同陌路，保持距离，连茶水间碰到喝个水都是偷偷摸摸，跟地下党接头一样的场景，就差琢磨几句暗号出来了！真是有点别扭啊...”瑞琦小口吃着饭，叹气一声。“那能怎么办？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司有公司的员工守则呀！这是为了你们俩好，咱办公楼里到处都是监控，万一被HR部门发现了，她走还是你走啊？？不管是谁走，现在去外面面试，能找得到靠谱的下家吗？”

管弘毅来了一番灵魂拷问。“是啊，我懂，先活在当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瑞琦的脸上挂着些许惆怅。“就是，放宽心啊老吴！未来兴许还有很多种可能，谁知道呢？但是不要打没有准备的仗啊！”

管弘毅迅速扒拉了饭菜，然后掏出手机看起了一些小视频。过了一会儿，瑞琦听到管弘毅的手机里突然传出了一段让他很熟悉的旋律，他马上就提起了精神，跟着节奏一起哼唱了几句，然后凑到管弘毅的那边问：“这首歌不是......U2的《With Or Without You》吗？”

“是啊，我正看他们以前的一场演唱会视频呢，怎么？你也知道？”

管弘毅按下暂停键，转过头看着瑞琦，有点吃惊。“当然啦！我可喜欢听他们乐队的歌啦！这首好像是...1987年发行的歌了吧？现在听还是那么带感，真是经典永流传呐！”

瑞琦只要一说起欧美音乐，就马上眼里放光了。“哟，看来懂得真是不少啊？你也这么喜欢欧美音乐？”

管弘毅一阵欣喜。“当然啦！我高中就是艺术生啊，正儿八经学过三年音乐，然后上大学的时候一直有在玩乐队啊！！”

瑞琦马上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和管弘毅扯起了闲篇。“是嘛？！有这么巧？我上大学也是一直玩乐队啊！现在都还有组着一个业余乐队玩呢！”

管弘毅马上兴奋起来，把手机上拍的乐队合照一张张展示给瑞琦看，“你看，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全都是在一些小酒吧驻唱的时候拍的。”

“Oh my Gosh！这也太Swag了吧！！以后带着我一起观摩观摩啊老管！”

瑞琦聚精会神地看完这一张张照片，迅速心生喜悦。“没问题啊！你既然学过，就一起加入我们这个小乐队，一起玩啊！”

管弘毅迅速就和瑞琦达成了共识。“好勒好勒！必须的！燥起来燥起来！”

瑞琦拍了拍胸脯，又作出了那个全世界通用的摇滚手势。“怪不得啊！我说怎么第一次见到你，就老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呢！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能在同一家公司，同样都喜欢足球，喜欢看英超，又都喜欢听欧美音乐，这也太难得了吧老吴！！我简直都快要爱上你了！”

管弘毅这时候很搞怪地嘟起了嘴巴，凑过来作势要亲瑞琦一口。“诶诶诶你少来噢！！正常点儿！周围人都看着呢，我性取向正常的很，一会儿老罗要是看到了还得了，该误会了...”瑞琦马上一把推开了无厘头的管弘毅，不过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候罗菈还真就正好捧着餐盘路过，看到这番场景不由一愣，瑞琦尴尬地摆摆手笑了笑。“嘿嘿嘿！知音呐老吴！以后但凡有空，咱就必须多聚聚噢！一起玩玩音乐看看球，岂不快哉呀！！”

管弘毅起身端着餐盘往食堂回收处走去。“行，可眼下呀，工作时间...我是没心思惦记着业余爱好啊，还是想想怎么尽快破蛋吧...”瑞琦和管弘毅一起并排走着，没精打采地把餐盘递给了食堂阿姨。“嗨~我说哥们儿，乐观点儿！相信自己！会否极泰来的！”

管弘毅熟络地一把搭上了瑞琦的肩膀。果然，又经过了好几个工作日的努力，在记不清拨打过多少个电话之后，还真被管弘毅给说中了，瑞琦在工位上挥洒的冲劲，终于收到了些许的回报，终于联系到了他的第一位意向客户：“喂您好，请问是金扬家具制造公司的金总吗？”

“是啊，你哪位啊？”

“您好金总，我是阑珊网络科技的小吴，昨晚给您打过电话的，想跟您合作我们的线上搜索推广服务业务，您当时说挺感兴趣的，不过后来您在开车，就没有再继续沟通下去，您说让我今天再给您回个电话的。”

“噢，对，我想起来了...小吴是吧？我正要准备去车间呢，时间有限，你再给我简单介绍一下你们公司的这个合作模式吧...”“哦，好的，知道您应该挺忙，我长话短说，简而言之，就是把您金扬公司的网站链接，放到我们阑珊的搜索结果里进行置顶推广，进行跳转，吸引更多潜在客户能进入到您网站，浏览产品介绍和配图，联系你们下单发货。”

“哦，大致意思我懂了，怎么个合作收费方式呢？”

“我们的定价不是固定一成不变的，是比较灵活的，有高端版、标准版、基础版三个页面呈现版本，是像话费一样充值在推广账户里，然后按有效的曝光量和点击量来进行相应扣费的，也就是有的放矢，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有多少效果才扣多少费用。”

“噢，明白了...有别的什么家具公司线上合作过的案例吗？”

“有的有的，我可以整理，要不您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跟您当面谈吧，电话里可能您会有些不太好理解。”

“行吧，那...要不明天上午十点半吧，你到我公司来聊。”

“好的好的，您说下具体地址我记一下...”“哦，我在大兴区......”瑞琦像是瞬间打了鸡血一般，歪着脑袋把话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撕下了桌上的一张便利贴，在上面记下了这家客户工厂的详细地址，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外勤申请表，快速填好，一路小跑进了陈舟的办公室。正在统计数据的陈舟看到瑞琦这番匆匆忙忙的样子，有点诧异地问：“怎么了小吴？什么事儿？”

“额...陈总，我明天约了客户，申请个外勤，麻烦您给批一下。”

瑞琦缓步走到了陈舟的办公桌边，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申请表递送了上去。陈舟没有说话，第一时间接过这张表，反复看了又看，再三确认：“金扬家具公司...哟？不错呀！可算是约上能面谈的了，小吴啊，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嘛，好好干！！”

“嗯...一定，一定！”

瑞琦满脸兴奋，连忙点点头。陈舟拿起笔飞快签下字，递回给瑞琦说：“赶紧把关键话术从头到尾给我背得一清二楚，明天过去给我穿得正式一点儿，另外，其他类似企业的合作案例，一定要多打印一些带着，有备无患。”

“是，明白陈总！纸质模板合同我也打印好了，明天会多带几份的。”

瑞琦接过外勤申请表，转身准备离开。“诶，小吴...”陈舟突然又叫住了瑞琦。“还...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瑞琦一脸疑惑。“噢，没什么了...那明天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噢！事在人为，过几天后发薪，你是拿到底薪加一笔大额提成，还是一分钱提成没有反而要倒扣几百，就看你自己的表现咯...”陈舟又远远地对着瑞琦指了指，然后露出邪魅般的一笑。瑞琦一听，对陈舟点了点头，然后顿时又是额头直冒虚汗，无声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