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夫人笑着,这时纪令茹见缝插针的迎了上来。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依旧是一身素色衣裳,衬得整个人如风中一朵无害的小白花般。“祖母可莫要看着弟弟,却忘了孙女们啊。茹儿许久未见您,可是想念着紧呢。”
一旁的纪令澜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她行了一礼,轻轻颔首着,“祖母。”
两人的性子截然相反,站在那儿简直是强烈对比。纪老夫人似乎瞧着心情不错,许久没感受到一大家子聚在一块的热闹,她今晚的笑意就没停过。饶是对纪令茹也有了好颜色,“好好好,好孩子,祖母也想你们。”
阮氏娇柔的依偎在纪征身旁,今夜家宴,她也算是许久没见到亲生女儿,便被允许上了桌。那娇美的容颜上满面红光,如同被阳光雨露恩泽后娇艳的花蕊。这一个月余来,没有李氏在一旁碍眼,阮氏好似成为了三房的女主子,衣食住行皆按照主母的规制享受着。当然,做这些事这自然是要关紧三房的大门,若是传出她一个妾室趁着主母以下犯上,别说一人一口唾沫子就能把她淹死,纪老夫人也不会饶过她。纪征素来疼爱这名妾室,这一个月来堪称是放肆至极,导致阮氏每日都像是飘在云端之上,飘飘然到不自知。见纪令茹得到纪老夫人一个笑脸,她顿时摆着笑坐直了身子,那笑像是练习了千百遍,“茹儿平日最爱黏着老夫人,出去疯玩了一个月,回来想必更喜欢缠着老夫人了,只盼着日日能在您膝下尽孝呢。”
纪征饮了一杯酒,闻言笑呵呵道,“茹儿向来是个有孝心的。”
纪令茹脸色微红,她似是有些羞赧,指尖绞着袖帕,语气嗔恼道,“爹,您怎么也……”裴氏白眼一翻,纪尧看见她这小动作,掩在桌下的手轻轻搭在她腕上捏了捏,见人望过来,失笑着摇了摇头。裴氏哼声,斜眼一睨,“不是我说,你们纪家的血脉究竟是怎么生的。”
“大哥与你性子就天差地别,好在人没长歪。”
“到了老三那儿,别说品性,连脑子都比旁人少生半个。你瞧瞧他这宠妻灭妾的嘴脸,像什么模样?”
纪尧在外是铁面无私,在家面对媳妇却是纵容无比,练武之人的铁血也皆化作绕指柔。他无奈,“这是家宴,下人也看着呢,你收敛些。”
这话表面是在阻止他,却未否认她所说的话。看来是默认裴氏对纪征的印象描述了。裴氏暗暗瞥了眼自家丈夫,轻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安静了下来。她看着在一旁脸都发僵的李氏,半分同情都没有。虽然她对阮氏这副公然逾越规矩作威作福的模样感到反感,但对李氏,她也没抱有多大同情心。纪家的四房媳妇儿,唯有大房与二房一向交好,裴氏不管与已逝的叶氏亦或是如今的小叶氏相处都十分融洽。叶氏两姐妹性情都柔软,同样的善解人意,温柔而强大,是很好相处之人。但三房李氏不仅木讷,还经常不会看气氛。四房杜氏虽小气,但所少有点眼力见,起码在外人面前能够维持表面和平。若说杜氏是明着讨人厌,那李氏对她来说,总流露着一种奇怪的阴暗感。李氏脸色铁青无比,揪着袖帕的手指深深抠着,那目光似乎要将阮氏千刀万剐。而纪令澜的情况显然也不太好,她抬头看着这一幕。仿佛三房只有阮氏母女,她才是那个不受宠的妾室之女。纪老夫人整个人被今晚的气氛给熏染的慈和,也没有察觉出什么来,笑着道,“行了,你们总是爱说这些话来哄老婆子我。”
她一笑,眼角旁的褶子深深的叠了起来。说着,她朝四周看了看,有些好奇,“怎么不见月儿?”
阮氏占了上风,正洋洋得意着,闻言也顺口道,“是啊,怎么不见大哥大嫂他们,分明是家宴,姗姗来迟可不好。”
裴氏“啪”的一下将茶杯放在身侧的茶几上,冷笑一声,“这府内的下人莫不是懈怠了。”
纪尧见自己媳妇真的发怒,也不开口劝阻,淡然的抿茶看戏。纪老夫人一愣,问道,“老二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哪个下人惹你生气?”
裴氏瞥了阮氏一眼,“今儿个家宴,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把阴阳怪气的女人放了进来,当真是晦气。”
她说的直白,言语中没有半点掩饰。纪老夫人顿时了然,她素来偏爱长媳,见阮氏惹裴氏生气,眉头倏然骤起。她肃眉出声教训着,“注意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当不用老身再教了吧?”
阮氏没想到纪老夫人因为裴氏一句话就当众给自己落下冷脸。享受了一个月余女主子的生活,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阮氏的脸色顿时煞白了起来。纪征见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便拧着眉岔开话题,“大哥若是有事迟来也情有可原。只是大嫂与侄女们难不成也有什么要事,这么久都不过来露一面?”
纪令茹掩唇,忽然扬眉,“爹在京中,想来还不知道吧?”
“今年狩猎场,可不太平啊。”
纪老夫人搭在纪怀屿背上的手微微一顿,她眼皮子缓缓掀起,静静看着场中闹出的动静。纪征问道,“发生了何事?”
“这……有些事情,女儿实在不方便具体说。”
纪令茹吊足了在场中人胃口后,却故意拖长了语调。“只是有关于三姐姐,我担心她今日迟迟不来,是受了人们的非议心情低落……”阮氏一听到是纪令月出事,眼眸倏然一亮。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纪令茹这般故意吊着众人道胃口,想来纪令月吃了个大亏。阮氏恶狠狠的想着,最好是发生让她声名俱毁的事情才好。纪令月那个小贱人在纪府三番两次让她颜面无存,甚至被赶到了乡下庄子去面对那让她忍无可忍的地方,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她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