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瑾说了声抱歉,立即将自己的荷包掏了出来。她晕晕乎乎数了半天也数不清,干脆直接将荷包里的银子倒在桌面上。“你瞧瞧够不够。”
店小二连忙上前数了数,数完皱了皱眉:“客官,您这还差着八两银子呢。”
一阵微凉的风自窗外吹来,张念瑾略微清醒了些。她顶着那张因醉酒而发红的脸愣了一下,费力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楚延安。即便早有预料,但当小二公然将这话说出口时,她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只觉脸颊似乎更烫了。“抱…抱歉啊楚公子……”她一边说,一边连忙去掏自己身上的首饰。楚延安眼睁睁看着她在腰间摸了半,边摸边焦急疑惑:“我的簪子呢?”
闻言,楚延安默默抬眼看了看她发间插着的那只錾刻银簪,笑着摇了摇头,直接掏出自己的荷包,从中翻出一张银票,交给店小二。“不用找了。”
店小二接过银票,看了一眼面额,刚刚阴沉的脸瞬间一变,满面笑容地冲楚延安一番点头哈腰。“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不用。”
说完,楚延安将桌上摊开那些银两又挨个放回了张念瑾的荷包里,递还给仍在着急找簪子的张念瑾。“别找了,已经付过了。”
张念瑾闻言愣了一下,因醉意而涣散的双眼努力聚焦,眉毛皱做一团,说话也有气无力,带着些鼻音。“你怎的自己付了账?说好了我请你,加上我的簪子一定够的,我只是一时没找到,你待我再仔细找找!”
她并没有伸手去接自己那荷包,固执地在身上更加焦急地翻来翻去。楚延安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我都在京城,以后相见机会自然不少,日后你带足了银子,再请回来就是。”
张念瑾动作顿时一顿,傻笑一声:“也是哦。”
说完,她抬起手便要去接那荷包。谁知胳膊才刚抬起来,突然一阵酒意上涌,张念瑾眼前一晕,还未来得及抓住荷包,就直接醉倒,趴在了桌上。楚延安叫了她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后,无奈一笑,起身走到她身边,将荷包塞进了她手里,同时叫来酒楼丫鬟,帮忙将她扶到了对面客栈住下。将人安顿好后,楚延安原本想走,但想来想去又放心不下她一独身,又醉酒的女子,便只好留下来暂且照顾。一夜过去,张念瑾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望见并不熟悉的床帐,鼻尖又是陌生的熏香气味,张念瑾瞬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然而这一坐,她却望见一双并不熟悉的,和自己并排放在一张床上的,男人的腿。张念瑾更加惊慌了,连忙低头看去,顿时愣住。这不是她的衣服!有人给她换过的衣服!张念瑾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回想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昨晚实在醉得太厉害,如今回想起来,只依稀记得些片段。比如付账的时候银两不够,她拼命找自己那只银簪。比如楚延安朝自己笑笑,说他已经付了钱……可她想来想去也实在记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从福满楼到这客栈来的,更不知道自己身上这身衣服究竟是谁换的。张念瑾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地嘟囔:“该不会……是他吧。”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江目光一寸寸地挪向身边这人。旁边这人如此安静,她原以为对方还睡着。可谁知视线挪过去,对方不光醒着,唇角还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果然是楚延安!张念瑾下意识朝后缩了缩,神色和心情一般复杂:“楚……楚公子,我们昨晚……”楚延安同样也坐起身,嘴角噙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故作不解:“昨晚怎么?你想说什么?”
张念瑾简直要哭出来了,脸色飞快涨红。这种事,她一个姑娘家要怎么说出口?再想到顾彦,张念瑾心中的愧疚感顿时无以复加,各种谴责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楚延安见她头埋得越来越低,恨不得一头扎进棉被里的可怜羞愧模样,最终还是没忍心,翻身下床,倒了杯茶水,递给她。“放心吧,昨夜我只是见你醉了,放心不下,留下来照顾了你一晚而已。”
“这家店只剩了这么一间客房,我无处可去,只能睡在你身边,但绝无越矩,你放心便是。”
张念瑾这才缓缓抬起头,有些不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那我的衣服……?”
楚延安径直接话:“昨日你喝的不省人事,衣裙也沾上了菜汤,我多付了些钱给福满楼的丫鬟,是她们送你来的,衣服也是我托她们给你换的,你等会儿自可以去福满楼查问。”
张念瑾见他说话时认真神色,不像撒谎,这才放下心,表示抱歉又道谢。“对不住,是我多想了,多谢你昨夜的照顾,这两份恩情,念瑾都记下了,来日定当报答。”
说着说着,张念瑾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此刻已近正午,想到家中母亲,张念瑾连忙起身。“我得赶紧回家去了,不能让娘亲一直挂念忧心。”
再次向楚延安道了谢又道别后,张念瑾推门就要离开。楚延安思索片刻,还是追了上去。“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重回京城,应当不会太平。”
张念瑾本想拒绝,不想继续麻烦他,但想到之前追杀自己的那些刺客,还是犹豫了。楚延安全当她默认,径直付了住客栈的钱,抬脚便走在了前面。张念瑾只好快步跟上,同时在心中又记下一笔他的恩情。这恩情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也不知何时才能还得完……张念瑾一边走,一边默默在心中感叹。转过一条小巷时,街市上热闹嘈杂的声音忽然像是被隔开似的,周遭突然安静无比。楚延安神情一紧,警惕的朝四下看去。就连张念瑾,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许多。“往回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