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还是如法炮制,不过这次是一身休闲服,仿佛是他晚年休闲散步时穿的服装,还穿上了纯棉的运动牌袜子,只是袜口有点松。第三层穿上一身干净但不是新的军装,上衣是四个口袋的,褶皱都清晰可见。脚上穿一双崭新的黑色白底布棉鞋,大小合适刚好一脚蹬上。最后戴上一顶军帽,是老式的绿绒布做的,表明曾经是一名光荣的军人,还是一名军官!红五星已经被换成了红色丝线绣的五星,跟真的一样,可见王芬娥的用心和不错的刺绣手艺。老爷子平躺在床上,仿佛就是休息时的模样,和刚开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芬娥惊喜地望着宋光明,觉得她们俩个就像是艺术家,简单的一打扮,爸爸就活了,不再是轮椅中的渺小形象,虽然面容枯瘦,但英气逼人,威武高大,一行热泪扑簌簌地夺眶而出。“婶,别难过。”
宋光明轻声地对王芬娥说。王芬娥把轮椅折叠起来,靠着大衣柜的侧面放好,腾出空间,突然欣喜地打开门,亲切地叫道:“夕儿,田荣,你俩也进来吧!”
“哇,完全看不出啊!爷爷好英武!”
陈夕眼尖,感觉着老爷子刚才是睁着眼的,这会儿怎么是闭上了呢?“婶婶,爷爷睡着了吗?”
宋光明被陈夕突然的点拨,才发现真的眼睛闭上了。他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呢?宋光明只顾着忙,根本没有注意这茬事儿。回忆刚才的一举一动,仿佛并没有太过的用力,尤其是翻动身子时都是极其的小心,动作极其的轻微,应该不会惊扰到老爷子吧!“婶,是我刚才用劲过大了吗?”
“哪儿会,比你叔不差,用力都是轻巧又恰到好处,我很喜欢。”
宋光明惊讶道:“爷爷不会真的睡了吧?”
王芬娥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们,爸爸他已经走了。”
宋光明惊叫道:“婶,不是还要听诊的吗,听诊器呢?”
大家这时反应过来,把目光投向屋内,搜寻着听诊器。“那儿!”
宋光明迅速拿出来,递给王芬娥,说:“量量,量量吧婶!”
王芬娥默然地摆摆手,意思是不要费神了。宋光明哪里肯就此放手,他学着医生的样子把听诊头塞进老爷子的胸脯,然后戴上耳挂。一阵后,宋光明什么也听不到,不知道是耳机的问题,还是什么使用不当,又取下耳挂,劝王芬娥再试试。王芬娥无奈,就把手伸进老人的胸口,带上耳挂后用手按住针头。五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宋光明问:“婶,半个钟头过去了,你听到什么了吗?”
王芬娥依然微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三个人静静地等待。只见她眼睛微闭,鼻息微弱,神态自如,看不出天塌时的一丝波澜。陈夕推着王芬娥的肩膀问:“不听了,好吧!”
宋光明轻轻地从王芬娥的耳朵上取下耳挂,王芬娥的泪水这才像开闸的水流,浩浩汤汤地奔涌而出。“婶,咱不哭,好吧,爷爷一定很感谢你,他在天国也会微笑的。”
“我不哭,你叔不让我哭,可是爸爸把微弱的力气带走了,今后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心跳,看不见他眼珠的转动,他真的不能陪我了!”
陈夕依偎在王芬娥身边,俩人伤心地拥抱在一起。保姆张姐站在门口,忍不住嘤嘤哭泣,用围兜擦拭着眼泪,见大家看她,然后悄悄离开了。客厅里的餐桌上,过时的午饭都摆好了,扑鼻的菜香弥漫着整个屋子。离开床铺时,田荣突然跪地磕头,他看见老爷子穿着的军装,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名军人,每磕一下都听到了沉闷的脑壳撞响地板砖的声音。王芬娥急忙上前拉他,“田荣,起来吧!”
宋光明劝道:“别拉,磕吧,给老爷子磕头应该的,我也磕个。”
王芬娥看着眼前的两个铁血男人,心里无比感动。“夕儿,你不磕了,鞠个躬吧,最后能送老人一程,太谢谢你啦!”
“我才陪伴了一会会儿,而你却坚持了几十年。”
陈夕鞠了躬,劝王芬娥吃了饭后,再讨论一下后边的议程,“我把田总和我公公叫来,商量商量,你看咋样?”
王芬娥说:“你叔叔出去学习还没有回来,爸爸去世犹如晴天霹雳,这天塌下来我都没撤了,早上去看寿木也是冥冥之中的约定,要是没有你们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陈夕惊讶道:“你早上去看了?怎么没吭声?”
“来不及呀,匆匆忙忙只见了光明爷俩。”
陈夕这才想到早上碰见宋光明和他爹拥抱的那一幕。张姐说:“天塌不了的,老年人懂得多,有办法,不要急。”
宋光明不由分说,就给干爹打了电话,要他叫上爹和王星一起来,先不要声张。“他们一会儿就来了,咱们赶紧先吃饭,好不好?”
大家立即吃饭,吃饭后张姐麻利地把餐桌收拾干净,等着大家来来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