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心神不定时，谢慕低沉的声音如敲在她心头的警钟。“魏姝？”

墨发如水藻紧贴在谢慕颈侧，他漆黑的眼中并无波澜，让人无从追究他的情绪。青衣女子惴惴不安的上前一步，才要开口要说话，就见谢慕大掌放上魏姝的腹部，面无表情的大力按压。几次过后，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的魏姝被硬生生拽了回来。“咳！咳！咳咳！”

积在魏姝肺中的水随着他的动作从口鼻涌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后，她悠悠转醒。那双被水浸湿的眼透着茫然，迷迷糊糊的问：“皇、皇上？”

“是朕。”

谢慕目光落在她如纸惨白的面部，分明不曾看见她的嘴唇开合，脑海中却凭空生出她的声音。“我竟然没死。”

语气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谢慕眉心蹙了一瞬。可他并未放在心上，沉着冷静的吩咐：“墨允，去请太医。”

顿了顿，又补了句：“让太医到昭寒宫。”

几步外。墨允如影子无声无息的立着，若不出声绝不会有人察觉他的存在：“奴才这就去。”

方嫔四人面面相觑。正当她们不知如何是好时，谢慕的目光淡淡扫来：“你们将魏贵人送回昭寒宫。”

方嫔眼波流转，立即装出后宫姐妹情深的模样，上前嘘寒问暖：“娘娘，我来扶你。”

其他三人也不好甩手离开，只好心怀鬼胎的跟在后头，行至半路粉衣服女子咬唇问：“若是待会皇上问起……”无论三人是否承认，都难逃被罚。欺君可是死罪。青衣女子后悔莫及，一声不吭。昭寒宫。嘈杂的脚步声打破平静，玉环高高兴兴的出门迎接，不料看见落汤鸡似的魏姝，顿时大惊失色。“娘娘！”

冷宫乱成了一锅粥。源源不断的热水端入寝宫，有气无力的魏姝任由玉环梳洗更衣，最后被塞入被窝。谢慕也已收拾妥当，冷着脸坐在一旁。周太医屏气敛息，把脉过后长舒了一口气：“好在娘娘得救及时，并无大碍，只需喝碗姜汤驱寒即刻。”

玉环连忙下去安排。“好在娘娘平安无事。”

方嫔这时欲泣不泣的开口，“否则嫔妾难辞其咎。”

此话实在意味深长。谢慕若有所思的抬眸：“哦？”

屋内气氛沉闷，方嫔几次欲言又止，却在瞥了青衣女子等三人后又噤了声。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谢慕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脑中却又莫名响起魏姝的声音：“你袖手旁观，自然难辞其咎。”

他猛然回头。可声音的主人正低头垂眸，苍白的嘴唇微合，并未有开口说话的痕迹。脑中却接二连三的响起她的声音。“她们竟敢推我下水。”

魏姝清冷的眉眼不见情绪，只暗自在心里腹诽，今日若不是谢慕，她就要丧命于湖中。她们心肠实在歹毒。心中郁气难抒，魏姝满腹怨气的抬起头，不巧撞入了些谢慕深不见底的眼中。里头沉淀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可转瞬就被掩饰得一干二净，快到让魏姝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失神之间，又听谢慕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问：“魏贵人，你可有话要说？”

魏姝鸦羽似的睫毛轻颤，心里的小九九一茬接一茬。无缘无故，为何这样问她？莫不是他知道了？她正暗戳戳的猜想着，却不知自己的想法尽数化为声音落入了谢慕耳中，后者神情复杂难言。一个荒唐的现实昭然若揭。这是魏姝的心声，而他竟能听闻。此事无异于白日见鬼，谢慕疑心自己在做梦，可又响起的声音却否定了他的猜测。“机不可失，此时不告状更待何时？”

脑中声音才落，耳边随即响起魏姝虚弱的声音：“皇上，几位妹妹不是故意的。”

青衣女子心中“咯噔”一下。魏姝抬头露出雾蒙蒙的一双眼，楚楚可怜道：“她们虽对嫔妾出言无状，又推臣妾下水，可她们应当不是有心的。”

语气迟疑，因此一番话格外没有信服力。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谢慕很快理好杂乱的思绪，目光扫过方嫔等人。“她们？”

“是。”

魏姝单薄的肩膀颤了颤，心有余悸般低头：“嫔妾今日出门散心，不料竟在御花园遇见几位妹妹……”在她条理清晰的叙述下，谢慕知晓了来龙去脉。说完前因后果，魏姝不忘可怜兮兮的补充：“原是我不好，不该去打扰妹妹们说话。”

青衣女子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当即双膝跪地，语无伦次的辨说：“皇上，臣妾不曾有害……”“够了。”

谢慕不容她辩驳。在她满心不愿的住口之后，谢慕不看她哀求的注视，寒声到：“朕相信魏贵人。”

魏姝简直受宠若惊。她以前做了许多错事，他竟还相信自己？“从前的事，过去便罢了。”

谢慕目不斜视，若无其事道，“可今日之事，绝非魏贵人之过。”

三个罪魁祸首无话可说。她们本以为魏姝早被皇上厌弃，哪想皇上竟会为她做主！不等她们再狡辩，谢慕已不容置喙的下令：“往后三月，你们几人闭门思过，无朕的旨意不得出门半步。”

宫中多的是落进下石的墙头草。禁足的时日，她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可后悔已无济于事，三人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认命得磕头谢恩：“是。”

在跪下的空隙，青衣女子不经意间撞见魏姝含笑的眼，恨得几欲呕血。且让她得意几日。宫中的时日还长，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三人心思各异的退下，方嫔却厚着脸皮不肯走，笑吟吟的说话：“娘娘近日要好好休息，不如嫔妾留下来陪你解解闷……”说时她悄悄瞥了眼谢慕，双颊泛起了红晕。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着谢慕的面，魏姝照旧不假思索的拒绝：“怎好劳烦妹妹？何况我想休息片刻。”

方嫔讪讪一笑，只好屈膝道：“也好，那嫔妾改日再来看你探望娘娘。”

而谢慕也并未在冷宫多留。他借口有事离开，步行回御书房的路上遇见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却都不曾听闻他们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