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在大明体制内,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只是大明崩坏的吏治,却叫漕运途径的地方,所设的诸多衙门,但凡沾点关系的,都想从中获利。 除了漕运漂没外,像什么官船私用,运军私用等等,问题有很多,非一日所能解决,非改制所能解决。 时任总漕的李待问,能力不俗,很具眼光,从崇祯元年赴任以来,就解决不少漕运上的弊政。 崇祯皇帝借着山东境内,发生的漕运漂没,将漕运辖区明确分开,设立南北中提督漕运分署,还要整顿所辖运军,并非是不信任李待问,也绝非想分他的权。 实在是大明的漕运啊,已然到了必须要改,必须要变的程度。 哪怕只是形式上的改变,也是崇祯皇帝所想看到的。 至少通过这次的调整和改善,能确保南粮北运一事,甚至江南诸省,每年起运的赋税、折色银等,不会出现严重漂没吧。 ‘江南治下的官商利益群体,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了。’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眼神冷厉,心里暗暗道:‘一个个想尽千方百计,偷税漏税,甚至是逃税,更别提侵吞大明的官田了。’ ‘大明在江南诸省的掌控力,可谓是持续性的削弱,皇权这江南那边,更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北方灾害不断,兵乱不绝,南方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这不可谓不是大明的悲哀啊。 现阶段大明的实力和底蕴,还不足以去触碰这片雷区,真要去触碰的话,只怕江南诸省治下,不知会有多少揭竿而起的叛乱。 至于这些叛乱势力的背后,究竟是哪些人在撑腰,就不得而知了。’ 大明的赋税重心,一直以来都是江南诸省,特别是湖广、浙江等地,那绝对是排名靠前的富庶之地。 只是江南常年不曾经历战乱,文脉昌盛,加之适宜的气候和环境,使得治下的读书人很多,像现有的朝堂中,包括各地的官府,就有很多江南籍的官员。 而这些官员和读书人,所在宗族势力,在当地都是极强的,凭借着手中的特权,他们罗织了盘根错节的人脉利益网。 “臣…祖大寿,拜见陛下!”
在崇祯皇帝思虑之际,传召进宫的祖大寿,赶来东暖阁,向天子作揖行礼道。 “祖卿来了,快免礼。”
见到祖大寿,崇祯皇帝露出微笑,伸手道:“王伴伴,给祖卿赐座斟茶,朕要和祖卿促膝长谈。”
“喏!”
王承恩当即作揖道。 既然要改改大明漕运,叫它处在相对可控的范畴,崇祯皇帝在说出要整顿运军时,心里就有个合适的人选。 那便是神枢营左副将,祖大寿! 时下祖大寿这个辽东将门的头牌,还不到能除掉他的地步,真要杀了祖大寿,后脚辽前那边,就彻底成建虏的疆域了。 围绕祖家、吴家的那些辽地武将,深知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朝廷除掉祖大寿,就代表要除掉他们。 除非他们脑袋叫驴踢了,在知晓祖大寿被杀后,心里还抱有侥幸,觉得朝廷不会清算他们。 “祖卿啊,朕现在遇到难处了。”
崇祯皇帝故作忧虑,对刚刚坐下的祖大寿,轻叹道:“山东那边,漕运出现严重的贪腐情况。”
只此一句话,就叫祖大寿站了起来,神情间流露出几分复杂。 说实话…对于漂没一事,他祖大寿太熟了。 这里面的门道,他很清楚。 此前朝廷输送到辽前的粮饷,还没有从京城离开,就没了一部分,途径各地转运时,又没了一部分,到了山海关这边,能有六七成份额,就算是烧高香的了。 接下来精彩的就来了。 从山海关这边,到辽前沿途诸地,再到各部将领之手,最后实发到将士手中,这一层层盘剥之下,也就所剩无几了。 这也是为何大明跟建虏打仗,越打建虏越强,越打大明越虚,甚至还滋生出辽东将门,这样的地方准军阀势力。 “祖卿啊,朕决意整顿大明漕运,除了这文官所辖事宜外,朕特意将漕运所辖运军,给明确下来了。”
看着神情复杂的祖大寿,崇祯皇帝装作不知道,继续说道:“朕决意参考九边重镇,设八省运军重镇,专司漕运各段运输事宜,另设提督运军戎政一职,统辖运军事,隶属漕运总督直辖。 以后这个运军啊,就不再是松散的群体,而是定编定制的军队,所以朕打算谴派一员心腹大将,离京赴任!”
不是吧。 难道陛下打算叫我去赴任不成? 内心震惊的祖大寿,心里不免惊呼起来,这个劳什子的提督运军戎政,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当。 离开辽前,被束缚在京城,就够叫他心烦意乱的了。 甚至还被天子一次次设套。 这要是再给支到江南去,那祖家在辽前的势力,必然会受到严重损失,到时吴家就会顶上来。 “祖卿啊,朕思前想后,此事非你莫属。”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缓步朝祖大寿走去,神情动容道:“漕运关乎国朝命脉,时下国朝艰巨。又是建虏,又是流贼,还有时不时发生的灾害。 若是漕运出现任何问题,那对国朝的打击太大了,朕深知祖卿之才,赴任提督运军一职,定然能替朕分忧。 …若此事祖卿能做好,叫漕运有所改观,朕将敕赏祖卿伯爵,世袭罔替!”
见祖大寿要开口婉拒,崇祯皇帝直接加码,根本就不给祖大寿,任何能拒绝的理由。 都说你是朕之心腹了,还敕赏伯爵,世袭罔替的那种,你祖大寿好意思拒绝吗? 若是拒绝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眼里面没有朕这个大明皇帝? 心里有没有这不重要! 再者说,叫祖大寿离开神枢营,去提督运军戎政,就江南诸省,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怎会轻易容他祖大寿这员武将的。 大明文官是什么德性,崇祯皇帝比谁都要清楚,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大明武将的,甚至是不加遮掩。 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祖大寿去了江南,真和那边的官商利益群体,勾搭到一起,那至少也在数年以后了。 等到那个时候,崇祯皇帝也不惧怕。 只要除掉辽东将门,那祖大寿就是无根浮萍,到时一道旨意夺职,他祖大寿什么都不是。 真要敢在江南那边造反,崇祯皇帝求之不得,这下师出有名了,派磨砺的大明新军,南征平叛,顺势军管江南! 时间,现在崇祯皇帝只要时间,只要能从这混乱局势下,抢出几年安稳发展期,一切都是有可能改变的。 离开东暖阁的祖大寿,神情有些复杂,脑子里很是混乱。 他只记得他要离京赴任,被天子赐了道密旨,还叫吴襄随行,至于别的,他都没记起来。 世袭罔替的伯爵。 这个政治加码,叫祖大寿在内心深处,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出言婉拒天子。 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漕运的复杂程度,祖大寿心里同样清楚。 可是他敢拒绝吗? 若这样的加码,都敢忤逆圣意,那祖大寿甚至能想象到,天子会怎样对付他,甚至怎样叫祖家身败名裂。 他死是无疑的。 可他死之后,就算辽东都反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