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白衣恐惧症,我喜欢医生,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怕你们呢。”
徐松仁抹着眼泪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受委屈的小孩。 周野吾此时真想道一句:“请开始你的表演……” 显然这话是没有说出口的。 这话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直接被陈日源一个白眼,然后情节严重可能全院批斗啊。 挑衅病人的事情可是行医忌讳。 “徐大叔,那你刚刚哭什么,有什么原因能告诉我们吗?我们尽量帮你解决!这心情又是会影响身体抵抗力的。”
周野吾很好奇徐松仁为何突然哭泣。 而且做医生的,人文关怀也是很重要的,要比如对病人的吃喝拉撒上点心,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还要去解解闷,这样才能促进医患关系的交流。 吃喝不进去了,厌食啥的,会不由有可能低蛋白血症了。 小便尿频尿急的,是不是前列腺增生了。 大便又有黑便了,是不是又消化道出血了。 多交流,才能更加了解患者的病情。 徐松仁擦完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戴着口罩,但是能看见他整个人的轮廓还是很威严的。 没有哭的时候那么娘。 “戴口罩是个好习惯,有的病人以为单人间里就能不戴,其实也是不对的,徐大叔你这点做得很好。”
周野吾故意夸奖道。 想让徐松仁更加平静下来。 之前那个18岁的少女姐姐就是不爱戴口罩,周野吾现在想起自己竟然忘记提醒她就算在病房里也要戴口罩的。 他正思虑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见孙军忽然一旁悄悄道:“亏你还想起来要戴口罩,刚刚那个女孩子,你就没让人家戴,真是一见漂亮姑娘就忘记准则了。”
孙军声音极细和轻,以此保证只有周野吾三人能听见。 周野吾站在最前面,他这时候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回道:“那我现在回去提醒下?”
孙军摇摇手:“不打紧,刚刚你军哥我已经帮您善后了。”
我日! 好人! 受我一拜! 周野吾满眼感激地看着孙军。 谁料这个时候,孙军坏笑着来了一句:“那我以后我新病人的病史也交给你了。”
沉浸在感激中,周野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是仔细回想,这笔交易是相当的不划算啊。 简直……有点像……早有预谋! “我去,坑我啊。”
周野吾轻声道。 孙军嘿嘿一笑,一脸得意,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写满着愉悦 “别闹,病房里呢,注意形象。”
陈日源轻声咳嗽着,示意两人不要再说话。 四人看向徐松仁,而徐松仁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三个人。 虽然他听不清孙军和周野吾在说啥,但是就这样默默地看着。 “不好意思,刚刚讨论病情。”
周野吾灵机一动随口撒谎道。 然后徐松仁还真信了。 他满脸认真地看着周野吾,手指蜷缩,有些紧张:“医生,我是不是病情恶化了?”
恶化个屁。 周野吾脖子都直了起来。 “你先给我们讲讲,你刚刚为啥哭吧,这也有助我们诊断……对,有助于诊断!”
周野吾忽悠道。 其实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 也不只是他。 就连陈日源和孙军都充满了好奇。 胡桓不以为然,他可能“性冷淡”,对啥事情都不上心。 赵小青看着三人,没说啥,直接就是转身离去。 徐松仁缓缓道:“那天,我散步在家的外面,起初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挺好的。”
“然后我就突然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吸不上气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想喊救命,但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喊不出声。”
“当时武汉已经戒严了,全都在防疫,路上人很少很少,就在我透不过气,痛苦的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发现了我……” “然后三个人轮流就给我做心肺复苏,做到一半的时候,心脏按压完以后,到了通气的时候,三个医生都犹豫了下。”
当时整个武汉都人心惶惶的,谁都不想被新G传染,特别是对一个路边忽然发生晕倒的老人,更加感到害怕。 徐松仁停顿了一会,两眼强忍着泪水:“其中一个医生盯着我的脸犹豫了就2秒,真的就2秒,他就把口罩摘了,然后帮我做人工通气。”
“当时我都听见边上的另外两个医生说……危险。”
讲完后,徐松仁长松了口气。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医生摘下口罩后的脸,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 就像现在的周野吾一样年轻! 他真的不怪另外两个医生阻止那个做心肺复苏的小伙子,因为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徐松仁不是个道德绑架的人,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医生该做的。 可是那个小医生却义无反顾的做了。 徐松仁得救了。 没多久他被诊断出新G阳性。 而他听说那个小医生也住进了病房,明明那个医生很年轻,很有活力,可是因为长期在武汉抗疫前线,所以累垮了身子,导致免疫里低下,然后新G病毒直接就让小医生重症肺炎,躺进了抢救室…… “也不知道那个小医生怎么样了?”
徐松仁念叨道。 他不止一次地这样在病房里念叨。 每来一个护士换输液药水,他都会问:“那个小医生是谁,情况怎么样了?”
可是来抗疫的医护人员有千千万万,大家都穿着防护服,有的衣服上甚至没有名字,谁记得谁呢? 在为期几个月的抗疫工作里,不过都是一群没有名字的逆行者罢了。 周野吾听着徐松仁讲这个故事,感动得眼睛也微微变红。 陈日源、孙军和胡桓也是陷入了沉默。 每天在中国的武汉,有多少这样的抗疫者,有多人奉献在一线,又有多少人倒下。 无数医护者倒下,然后又有新的年轻医生顶上去。 其实最可笑的是,在临平医院里住的最多的其实不是病人,还是被感染的医生…… 若不是不想无愧于一身白袍,谁愿意这么前仆后继地去送“死”! “谢谢你。”
“谢谢你们。”
“如果你们有一天遇到了那个小医生,一定也要替我说声谢谢。”
徐松仁这次没有哭了,讲完这些事情,人舒畅多了。 这些天里,他时不时就会躲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