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铎微笑着把自己的真实意图说了出来，看到何小山沉吟着不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账从我们厂里走，你那份……我就按技术指导补贴给你入账。你放心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冯铎的提醒和建议，何小山知道他也是看到了组装电视机这件事中隐含的利润，想要分一杯羹。不过，他提出的这个建议，对何小山来说，还真是一层非常好的掩护。五十年代末，由于北大海淀校区周边受到限制，难于发展，也不利于尖端学科的保密，考虑另觅新址建设理科新校址。在当时北京市有关领导的建议下，经上级批准，选在昌平十三陵西山口建设理科新校址，因设计工程代号为60—200＃，所以又称“昌平200号”。后来，出于教学研究和生产相结合的需要，在昌平校区的基础上设立了“北大电子仪器厂”。电仪厂属于校办工厂的性质，相对来说有着比较大的独立性。而其下的各个车间也是一样，冯铎这个修配车间的车间主任，要说级别可能还没韩明益这个讲师高，但要说这权力比起张仕龙这个系主任都要大。虽说他每台要走了20块钱的利润，但有电仪厂修配车间作为掩护，何小山挣这个钱还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把前前后后各种利害关系考虑清楚了之后，何小山心里已经同意了，不过他觉得还是太便宜冯铎。“可以是可以，不过制约产量的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零配件，目前我们都是用的二手货，坏的很多，最缺的是显像管，要是电仪厂能解决一部分就好了。”

“这还不容易，我们就用实验用品的名义向厂家订货好了！”

冯铎说得很轻松。那是因为国产黑白电视机已经拥有很大的产能了，各地都上生产线，其中显像管已经有些供大于求……到后世更是积压如山。以电仪厂的名义走计划一点问题没有，基本上要多少有多少。这下倒是真的帮上忙了。“彩色显像管呢？还有高频头！”

何小山接着问道。冯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彩电也能搞？”

韩明益嘿嘿一笑：“我今天看着他装出来一台。”

冯铎这下拍腿了：“这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看到冯铎吃瘪，韩明益偷乐不已。“这个就有点困难了，目前只有牡丹厂用的日本进口显像管套件，需要用外汇的，有配额，别说车间，就是我们厂的级别都不够啊……”冯铎站起来走来走去。何小山暗暗叹息。国产电视机其实有着非常大的需求了，尤其是城市，对彩电的需求也在水涨船高。其实产能的瓶颈还在于核心技术上，尤其是显像管和高频头，只有等几年后国家引进了显像管生产线，产能才会迅速井喷。黑白电视机在城市迅速淘汰！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黑白电视机组装的生意也不过这两年红火。秦虎那边虽然能搞出来彩显“次品”，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日本胜利厂提供的彩色显像管不可能有很多的“次品”。每个月能落到秦虎手里的一两台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恐怕牡丹厂纪律部门要开始出动了。“我去打报告，争取每个月要十台样品，进行仿制……”冯铎咬咬牙说道。这下何小山和韩明益都动容了。之前是挣点钱，没什么风险，也就是打打擦边球。这申请上去，那要是几年都仿制不出来彩显，那冯铎的责任就大了。“这能行吗？老冯，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韩明益劝道。何小山皱皱眉，突然他想明白了，其实这个冯铎看着像是为了车间利益，其实怕是电仪厂领导在后面支招呢！要不然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敢出头和牡丹厂这样的部属企业抢生意？而电仪厂总体上技术水平要高于牡丹厂的。只要领导敢啃这个骨头……彩色显像管也不是不能搞出来！就像后世都能载人登月了，圆珠笔芯的小球都不能国产，那是什么鬼？还不是没有下决心搞？何小山心想，要是电仪厂有这个决心，这两三年内仿出来，倒是可以帮国家省好多外汇。彩电大战说不定能提前一两年呢！想明白这点之后，何小山迅速同意了合作。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就让人把图纸和配件都给冯主任送去……目前先定下二十元的费用，等你们那边能搞到元器件和显像管了，咱们再调整！”

“好！”

谈完工作，大家喝酒也就放开了。“冯主任，我这能算在你们车间勤工俭学不？”

“啥主任不主任的！以后叫冯叔！”

冯铎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何小山的肩膀说道，“勤工俭学那就是走个过场，等你毕业了……来我们厂怎么样？我看你小子可大有前途呢！”

对于他这自来熟的调侃，何小山也只能讪讪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临走冯铎突然提出来：“要不什么时候，你过来帮我培训一下工人怎么样？”

他也听韩明益介绍何小山的动手能力超级优秀，才这样说。何小山犹豫了，真要是这个车间开始组装电视机，他过去看看是必须的，培训工人……如果他确定出手，那么一定会按照“5S”之类的标准，岂不是要搞一条现代化流水线？那工程量太大了，何小山只好婉拒。何小山补充了一句：“我只能写一套管理手册给你。”

冯铎也没在意。在韩家吃完饭，何小山就沿着未名湖溜达回去。相比之下，北大的学习环境要比清华轻松些，在清华根本看不到那么多在外闲逛的人，更别说在湖边钓鱼喝酒的。何小山很喜欢这种氛围，尽管他到处奔忙，为生意而蝇营狗苟。他本质上其实也喜欢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只不过被前世悲惨的命运压着，只能鞭策自己努力前行。就在他想驻足停留片刻的时候，遇到出来锻炼的林毅。他告诉何小山，吴书记找他。“那个吴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