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和吴凯莉回港了。何小山自然抓紧时间装配电视投影机。三天后顺利完工，录像厅总共有六个放映厅和一个游戏室，生意火爆地不行。秦虎的嘴都合不拢了。不过越忙错也越多，何小山整理工具的时候，就听到秦虎在训人：“怎么又搞错了？人家明明是要两点钟的，给人四点钟的……什么意思，合着让人白等两小时啊？”
检票的小姑娘自然不卖账，她却不敢顶嘴，只好委屈地哭。“哭个屁啊！去写检查！一千字，不能少！”
秦虎打发了检票员，郁闷地坐回小卖部里抽烟。他对面的顾长顺哼哧哼哧也在抽。何小山这才注意到，顾长顺有些憔悴。顾长顺本身是北京人，早年间建设大三线的时候，他的人事关系和户口都调出了北京，到了重庆947厂。后来厂里安排他回驻京办工作，他才好不容易调回来。可现在由于厂子不景气，驻京办名存实亡，顾长顺面临着被调回重庆947厂或是留在北京另外找单位接收的抉择。前世何小山和顾长顺认识的时候，已经是后来顾长顺南下创业坐拥千万资产的时候了，对于他以前在北京时的情况何小山也只是听他喝酒吹牛时提到的一些往事。顾长顺的“家传国宝”被何小山截胡了，他今后的人生轨迹会是个什么样子，何小山无从知晓。但在何小山心里，始终觉得自己对顾长顺有些亏欠。虽然让顾长顺过来卖票，可以挣钱钱，可是何小山还是过意不去，因为顾长顺是个要面子的，他毕竟是国企的处长！对秦虎使个眼色，秦虎就找人替了顾长顺的活，过去拉人：“走吧！老顾，今天录像厅设备全部到位了，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咱们哥几个好好吃一顿去！”
何小山原本以为秦虎会在街道的那家杂烩大酒缸请顿酒，没想到秦虎带着人直奔老莫。对于很多老北京来说，位于西直门外北京展览馆西侧的“莫斯科餐厅”是一代人的记忆，也是记录历史的标志。人们给它赋予了一个人格化的简称——老莫！这家1954年开业的特级俄式西餐厅，以经营风味纯正的俄式大菜闻名。作为早期为数不多的西餐厅，莫斯科餐厅的一开始主要为苏联援华专家、驻华官员和赴俄留学归来的知识分子服务。莫斯科餐厅最红火的日子是在五六十年代，来光顾的主要是高级干部及大院子弟。一顿饭能吃掉一个月的工资，普通人是绝对不会上这儿来的。那时候的北京青年，把去“老莫”吃西餐视若充满荣耀感的活动，仿佛这不是一次饭局，而接近于礼仪式的朝拜。有句话说“没在老莫吃过饭，就不算大院出来的”。那时候，装逼的最高段位，就是去“老莫”搓一顿西餐，灌一杯啤酒。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初。就好象现在这样，录像厅全部搞定了，秦虎就自作主张的在莫斯科餐厅订了一个大桌。除了秦虎、于大寨和溜出来的于大庆，一直跟着秦虎的两个兄弟，何小山和吴琦任波三兄弟，还有顾长顺之外，还有三个面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人。何小山知道，这三个是看秦虎做生意有钱了，凑上来的，心里就呵呵了。坐下说笑了几句之后，开始上菜，何小山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桌酒席。罐焖牛肉、奶油烤鱼、奶油蘑菇汤、奶油烤杂拌、鹅肝……这一桌大餐价值不菲啊！“虎子……今天这一桌，要花多少钱啊？”
何小山淡淡地笑了笑问道。秦虎嘿嘿笑着伸出了三根手指说道：“也没多少，就三百多……这不是这两天挣了一千多，大家都辛苦了吗，我犒劳犒劳大家……”“三百多……秦总经理口气还真大啊！”
何小山脸色一沉，冷声说道，“那就谢谢秦老板了！今天这顿饭，你自己掏腰包！”
听到何小山这句话，在座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原本谈笑风生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秦虎也没想到何小山会突然变脸，刚想开口争辩，那三个“外人”齐齐站出来：“虎哥这也是为了联络大家的感情吗！”
“有你们说话的份吗？”
任波瞪了他们一眼。“你算什么……”秦虎急了：“闭嘴，听山哥的！”
这么一来，那三人只得低着头闭上了嘴。看到这一幕，顾长顺除了有些尴尬之外，更多的是震惊，他心里却是对何小山在这帮小青年中的地位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起初，何小山和秦虎一起来租房子，顾长顺并不是很清楚两人的关系。后来和他交往最多的就是秦虎，甚至请他过来卖票的也是秦虎。顾长顺只看到何小山在房间里忙活，装配设备，还以为何小山是秦虎叫来做工的。因此，顾长顺也就没把何小山放在心上。两人唯一的交集，其实也就是何小山买走了他的盘子。后来顾长顺隐隐感觉卖亏了，他虽然想起来还有些不忿，但看在秦虎租房子的面子上，他也就算了。今天录像厅那边出点事，秦虎请他来，顾长顺也只当是秦虎为了化解彼此的尴尬。没想到的是，坐下来没一会儿，何小山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训斥起了秦虎这个总经理……更令他难以相信的是，秦虎这个在荣军大院赫赫有名的“虎哥”，竟然被何小山训得像小学生一样，连嘴都不敢回！“虎子！你别怪我说你……”看到秦虎低头不语的样子，何小山的语气也和缓了一些。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既然把生意做起来了，那就得立个规矩。赚了钱大家都有份，但请客吃饭用公款……此风决不可长！”
“这一顿，我爹妈在乡下拼死拼活干上两年都不够付账的！你在想想，这些设备都是吴琦表舅想办法带过关的，你知道成本要多少钱吗？你这两天挣了一千块，感觉发财了是不是？差着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