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正好飘飘摇摇落下。前世到三十多岁之后，才看到下雪，住在东北的一家招待所里，一点没有激动的情绪，也没有赏雪的兴趣。在五十多岁出狱的那年还遇到了雪灾，一个徒步在荒郊野外走了近三个小时，差点以为自己会死掉，当时的悲凉深入骨髓。重生以来的第一场雪却出现在事业爆发的前夕，何小山坐在一辆吉普车里，感觉着防滑链的奇特体验，心想：这是上苍让自己冷静一下呢，还是预兆着来年是丰年？“何大老板，想什么呢？”

坐在身边的韩明益轻声打趣道。他现在对何小山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下子让服务部这个注册资金五千块的二级法人变成了资本达到二百万的大集体企业。其中仅有北大将电仪厂三个车间划过来的实验工厂资产就达一百万。还有学院的一栋小楼被划归服务部的科研中心。另外还有学校靠大街一侧的两个门面，算是微机销售门市和售后总部。这些天，微机零售就达一百三十六台，不过只有三十台是现货，预定已经到年后四月份提货，饶是这样，还是每天有人过来“逛逛”。原准备随机附赠的“应用手册”和“初学者备忘录”变成了科普读物，直接卖掉了一万三千多本，这就回款两万六！顾琛看得眼热，已经把第一稿交给北大出版社审稿。这些变化连何小山自己都有些适应不了。“我在想，家里今年是不是风调雨顺……”何小山胡诌了一个理由，掩饰自己的失神。“想家了？”

韩明益突然意识到何小山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我出来读书做老师都十年了，才回去过两次，说起来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去年我想接他们来北京，可是真没地方住，哎……”韩明益的宿舍已经算是“优待”，更多的青年教师还挤在筒子楼呢！北大还算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的学校教职工还不能解决一家一户呢！“等等吧，明年要是形势好，咱们就集资建房！”

噗……“说你胖还喘上了，你集资集出劲来了，集资建房？亏你想得出！”

何小山也想在北京有个家啊！现在看来，在北京的事业是绝对不能舍弃的，广州那边的盛佳厂何小山已经决定将它迁到深城。只有他知道未来，北上深广，其实广州已经不适合做总部。盛佳厂按照现下的发展，势必形成低压电器、电子电器为核心的高科技集团，未来最合适的地方就在深城。趁着现在还是渔村……先占下一大块地盘，等到深城房价过万，集团将生产基地搬出来，全国五百强是必须的。同样北京也一样。电仪厂的地盘，将来会成为非常高价的别墅区……现在的门市部，未来十万一个月租金都找不到地方，而科研中心周围近三亩的空地，现在绿树成荫，未来是妥妥的三环以内……集资建房，等于是给这些家庭攒下一笔巨款，可以让他们一世无忧！让这些象牙塔里的高级知识分子再不用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头痛，尽可能将精力去攀登科技巅峰以及教书育人上。只要跟着何小山集资的师生，再也不会因为找不到工作而去杀猪，卖肉夹馍，去挣什么综艺车马费！“建！必须建楼房，不然怎么体现科研人员的人生价值，不是有人说搞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吗？我倒要看看，卖茶叶蛋能挣出一套三居室，还是做科研的可以！”

“啊？你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

司机是北大小车队的，他一巴掌拍在腿上：“说的好啊！到时候，我也集资一套，何老师，你可记住啊！”

韩明益嗤笑了一声：“他算什么老师！小屁孩一个！最会说大话了！”

何小山对韩老师的恶意攻击不屑一顾。韩明益继续逗他：“哈哈，不得不说啊，你还真算老师，我听说了少儿出版社是不是来约稿啦，还附带一份叶勇烈老师的信？抬头就是何老师，对不对？”

说起这个，何小山更郁闷了！先是编辑要求何小山写一个中篇以上的科学幻想读物。接着是叶勇烈老师盛赞他用小灵通这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命名微机，他痛心疾首地说，很多无良的厂家滥用小灵通这个名字，提醒何小山尽快注册，他将在明年八月份到京，在此之前，他会先行寄一份全权委托何小山处置小灵通这个名字的授权书。叶勇烈老师也建议何小山将那篇论文改成小说，并且愿意帮他找人改编连环画。80年前后会涌现出大批优秀的文艺作品，而这时连环画也是红极一时。小灵通漫游未来的连环画就卖到脱销，进而一版再版。何小山都看到大学校园里也有很多人看这部连环画。因为没有具体的地址，所以这封信等于是公开信，寄到了计算机系。一位老师一点隐私观念都没有，还语重心长的建议何小山把信贴在宣传栏里。“不过说好了，除了《小灵通微型计算机的设计和实现》和《MD—DOS的开发思路和初步成果》之外，针对这次集资你也要写一篇论文出来，咱们北大学报（社会经济学）那边点名要的。”

“啊？”

何小山哀嚎道，“韩老师啊，马上要期末考了，你这是逼我考不及格啊！”

“那不行，你可以明年要评优秀学生和北京市优秀团员的，咱们能挂红灯笼呢？必须及格！”

韩明益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