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紫云号按原计划离开了无名星球。“噶唣！”

野牛大声咆哮，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外面的星云中到处是黄金尘埃，为什么这颗星球上却一点也没有？”

野牛率人在无名行星上搜索有价值的遗物，却一无所获。他委实难以理解，特地在会餐的时候请教几位学者。奥古曼分析道：“按道理说星云是由很轻的物质构成，不应该有很多重金属，之所以有，有很高的可能性说明它们是人工形成的，用于阻挡高能宇宙射线。这么大范围的黄金星云，把周围星系中的黄金全部用掉也不够，还能剩下就奇怪了。”

“这个倒霉的星球！怪不得要完蛋。”

野牛不甘心地咒骂道。“老师，”旁边的昭楠道：“我也有个疑问——当初这儿的科技很发达，为什么本地人没有像地球人一样到处殖民呢？”

“从我们这两天的考察看，他们的城市遗迹数量比较少，每个城市能承载的人口数目也不多，整个星球不知道有没有一亿人，而地球进入星际文明时，人口数目有百亿上下，达昂星是四十亿左右，所以他们没有移民动力。”

“您认为他们是一个超速进化文明？”

星际考古发现大量的文明都在进化中不断犯错，以至于看上去效率不高。比如说地球文明中，欧洲有近千年的黑暗中世纪，中华有两千年封建轮回史，而真正让地球人踏入星际的科技大爆发时期才五百年左右。即便如此，地球文明跟其它文明比犯错还算是很少的。不过从统计上看，必然存在一个在进化中几乎不犯错误的文明，从他们开始理解科学的那一天算起，到进入到星际时代的时间不会超过五百年。奥古曼点头道：“阿普族的平均智力水平接近你我，而费勒族的平均智力水平接近姬教授。他们的祖先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姬承知在旁边听着，窘道：“大家的智力其实差不多，术业有专攻而已。”

“我们是考古学家，还不是白痴！”

奥古曼绝不肯放弃任何发牢骚的机会，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叹道：“就算是昭楠跟我这样水平的科学家，不知道现在的联盟有多少？”

姬承知默算了一下，道：“应该不多于三十万。”

昭楠赶紧在桌下踢了踢姬承知，姬承知一愣，却见奥古曼正对他怒目而视——原来老人家自觉是联盟里成就数一数二等的，现在沦落到几十万了，当然不开心——又听奥古曼不悦地道：“总之，本地文明拥有的大科学家数量将非常惊人，科技发展必定极快。”

紫云拓和楚月也在旁边听着，这时楚月恍然道：“所以你们不赞同我们帮助本地人！”

昭楠摇头道：“并非我们不赞同，而是事关重大，我们没有资格决定。”

“要不，让野牛把他们全干掉，正好出口气。”

紫云拓幽幽道。“不能见别人比我们聪明，就要去打压；见别人比我们富有，就要去掠夺，这样做是不对的！”

昭楠语重心长地道。“您无情地否定了我的职业。”

紫云拓一副委屈的模样。楚月白了紫云拓一眼，问姬承知：“姬叔叔，您怎么看？”

“一个心胸狭隘的文明，不管过去多么辉煌，注定难以为继。开放与包容才让我们的文明走到今天，因为恐惧一个文明的智慧而去毁灭它，是懦夫的行为。”

紫云拓笑道：“其实我也这么想，做人嘛，不能太小气。”

“我们达昂人并不喜欢地球文明，”奥古曼吐出心声，“不过正因为你们的这个观念，才让我们接受了联盟的存在，只希望他们能和我们一样。”

科技并不是一个文明的全部，还有文化和艺术。奥古曼和昭楠发现本地人性格有些狷急，对文化和艺术并不感兴趣。这样的民族，征服欲和好胜心格外强烈，在文明发展史上经常扮演不光彩的角色。本地人离爬出地面还早着呢——奥古曼和昭楠如此安慰自己，其他人也这么想着。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谈话的这一刻，大祭司和最高智者，作为两族代表，正牵手站在神山露在外面的火山口中，坦然承受来自于细菌毒素的莫大痛苦。“五、六、七……”地下世界没有钟表，代之以水漏记时，一滴滴水珠落下，敲打在岩石上，见证者们在暗处高声记数。“一三，一四！”

记数的声音戛然而止。大祭司和最高智者一阵抽搐，终于颤抖着倒下。他们倒下了，一个强大的文明却在此重新起步。总有一天——三长老默默地发誓——星空，定会在我们的子孙面前垂下骄傲的头颅！在紫云号返航的路上，飞船又颠簸起来。假设二十四小时中只有一次颠簸，即便颠簸仅仅持续一秒，如果颠簸的幅度过大，还是会把飞船毁灭。紫云号科技含量高，能够在瞬间化解过载，但是其它救灾飞船没有这个能力，只能把航行速率降至十万分之一以下来避免灾难，这意味着救灾船不可能及时在灾区和黄金星系之间来回奔波。楚月为此伤透脑筋，想寻找一条安全航道，却始终无法避免时空乱流的概率可能。皮球出了个主意，说：“飞船侦测到时空乱流后，先跳入主空间躲避如何？”

楚月觉得有点不对，但不死心，下令实验。这时恰好一股乱流冲来，紫云号随即上浮，进入主空间。趁着飞船颠簸，紫云拓便在观景走廊苦练格斗术，以自身反应对抗过载，犹如冲浪般。他瞧见一道蓝波巨浪滔天而来，心中正窃喜间，忽然前方景色大变，似是身至地狱，眼前全是熊熊烈焰，若不是卓玛响应快，只怕紫云拓的双眼立刻便被强烈的光线照瞎。原来宇宙空间虽然广大，但紫云号飞行速度快，相当于把空间压缩在一起，凡是有时空乱流的地方，必定有大质量天体。皮球乱出主意，紫云号一不小心飞到一颗红巨星面前。这颗红巨星直径超过四个天文单位，看起来才有置身其中的错觉。“啊，我的眼睛！又是哪个混蛋在坑我？”

舰桥上回荡起紫云拓愤怒的嚎叫声。楚月吐了吐舌头，赶紧让紫云号重新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