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通往玉函城的山路上人来人往,郑东鹤化身的落魄少年武者混在人流中进了城。岳瑶战死之事显然还没在城中传开,街上行人神色如常,各色商铺照旧营业,可能是因为向来没什么人敢到神鄂族来闹事,郑东鹤穿行了大半个城,连巡逻的卫士也没见一个。但郑东鹤敢肯定,凌霄定然已经收到了消息,两城仅隔百里,白塔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玉函城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只是不知凌霄为何没有半点反应。不过城中一切如常,倒也方便了郑东鹤行事,他首先要确定凌霄的位置,否则大张旗鼓的杀上门去,没准凌霄还没找到,共天就已经追过来了。以林海传来的情报,玉函城的信风道场就是凌霄的大本营,城主府相对而言成了装点门面的空衙门,信风道场的防卫,比城主府要严密数倍,玉函城的很多重要物资也都储存在信风道场之中。相比于行踪不定的岳瑶,凌霄的行止就清楚了很多,他每天下午都会到道场中指点门徒,他所招收的弟子大多数都是神鄂族人,所教授的功法也只有一种:“箭技”。信风道场门徒甚多,武士境以上的门徒就有上千人,武师境的教头数量不详,据说仅是一个道场的力量就足以与白塔城抗衡,但道场防守严密,仓促之下隆眼还无法探听到道场内部的情况,但林海给郑东鹤提供了一个混入道场寻找凌霄的方式,那就是拜师。当然,拜师肯定是有条件的,郑东鹤先是在道场边上的兵刃商行里挑了一张最便宜的竹弓,顺便打听了一下道场收徒的消息。想要拜入道场先要缴纳一斤赤金,才有资格参加入门考核,通过考核者,会被分派到场中某一教头名下修炼,天赋越好,分派到的教头也越好,若是天赋奇佳者,甚至会被凌霄直接收为弟子,如今道场的总教头滕舍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斤赤金,对一个普通武者而言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何况还只能换来一个考核的机会,能否入门还是个未知数,这样的条件下,去报名的也不会太多。郑东鹤找了个无人之处,翻出一块一斤重的金锭,将金锭割成了大大小小的数十块,并弄得脏兮兮的,小心裹好后放进了背囊最底部,将刚买的竹弓跨在身上,一切妥当之后向道场的正门而去。道场正门是一座高达的石雕牌楼,两侧风神的神像雕琢得栩栩如生,正中央四个苍劲有力的乌金大字“信风道场”闪动着隐晦的光芒,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气派非凡。牌楼下数名当值的妖武士身形笔挺,全都穿着黑皮轻甲,腰胯连鞘长匕、黑竹箭壶,背着各式长弓,人人身上都透出一股彪悍气息,比白塔城的城卫显得精干许多。郑东鹤略显迟疑的走上前去,拱手问道:“这位大哥,我想拜师,该去哪里报名?”
守卫微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面露不屑:“就你这副德行也想拜师?滚,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郑东鹤满脸堆笑:“大哥就通融一下吧,我攒了整整一年才凑够报名的钱,好不容易才赶来这里,就让我去试试行不行?”
“有钱?你拿出来我看看!”
守卫不怀好意的笑着,目光落在郑东鹤的背囊上。郑东鹤暗暗皱眉,神魂一闪,迅速查清了附近的情况,随即故作毫无心机的笑着将背囊解下,掏摸了许久才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包来,小心翼翼的揭开一层层破布,露出了里面脏兮兮的零散赤金,递到守卫面前:“大哥你看,我真有钱。”
那守卫眼中一亮,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但并没接布包,而是转头看向了最上方的一个守卫,显然那人才是头领。守卫头领也看到了赤金,面露笑容的走下石阶:“什么人在此扰攘,干什么的?”
郑东鹤连忙谦卑的躬了躬身:“这位大哥,我是慕名前来拜师的,听说信风道场有高手前辈能指点箭术,这才赶了很远的路来报名拜师。”
守卫头领看都没看郑东鹤一眼,目光全都被郑东鹤手中的赤金吸引住了,暗暗吞了吞口水道:“报名啊,可以可以,秦柏你带他过去!”
说着,头领冲先前那侍卫使了个眼色,秦柏当即会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来吧,跟我走,我带你去报名!”
郑东鹤却没有动,面露迟疑,看了看头顶的乌金大字,故意提高了音量:“这里不是信风道场吗?报名不该是在这里?”
秦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少废话,你到底走不走!”
说着,抬手上前拉郑东鹤。郑东鹤不着痕迹的闪过他的手,大声道:“秦大哥要带我去哪儿,我是来报名的。”
守卫头领见状恼了,一巴掌扇了过来,沉声喝道:“道场门前你竟敢大呼小叫,定是图谋不轨,来人,给我拿下!”
周围的侍卫当即全都围了上来,郑东鹤当即大声叫嚷着向后躲,他叫嚷的声音越大,守卫头领的脸色就越难看,皱眉喝道:“还不动手,等开饭吗!”
众守卫顿时冲了上来,大街之上顿时狂风涌起,本是烈日当头的时辰,竟令人觉得脊背发凉,八人全都有四、五级武士的实力,铁壁合围之下,就算实力比他们高上一些,若不大打出手,也唯有被捉一途。可是以郑东鹤的身法,即便将实力压制在武者的境界,也远远不是这些妖武士能奈何得了的,他几个闪身就穿出了包围,转而直向道场大门冲去。众守卫当即都有些傻眼,在他们同时出手的情况下,居然被郑东鹤溜了过去?而且他冲出的方向,恰恰是道场大门,若是被他冲了进去,他们的罪责可就大了。守卫头领顿时急了,一马当先追了上去:“站住!擅闯道场者死!”
起身狂追的同时,头领已经抄弓在手,三支色泽乌黑的铁箭搭在弦上,嘣的一声弦响,三箭同出,如黑色闪电般射向郑东鹤后身要害。守卫头领已然动了杀机,三箭齐发就是想要了郑东鹤的命,不然被郑东鹤冲进道场,他不止要担上失责之罪,若是拦截报名者劫财害命的事情一发,很可能连之前的事情也都被揭出来,那他唯有死路一条。可箭刚离弦,道场内就刮起了一阵清风,三支铁箭被清风一卷,顿时失了方向,哆哆几声全都射在了路旁的树干上,直没至羽。一个身材高瘦,面容清癯、穿了一身黑色丝麻长袍的英俊青年出现在守卫头领前方,拦住了众守卫的去路,同时也一把揪住了郑东鹤的后衣领:“付鹄,为什么下杀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守卫头领一见此人慌忙收了弓箭,垂下头不敢直视,顿了顿才躬身禀报:“回禀滕总教头,此人擅闯道场,属下正要将他按例格杀。”
滕总教头眉头微皱,瞥了一眼满脸无辜、毫不挣扎的郑东鹤:“你们一群人都没拦住他?你是什么人,擅闯道场意欲何为?”
滕总教头的后半句却是对郑东鹤说的,郑东鹤刚才以神魂小范围搜索之时就发现了此人,当时他正向大门行来,实力和衣着都显示此人的身份不俗,因此郑东鹤才会大叫大嚷以图引起此人注意。俗话说冥王好见小鬼难缠,只要引来此人注意,想必能省去与这些守卫纠缠的时间。谁知这群守卫情急之下居然痛下杀手,郑东鹤这才不得已闯入道场,不过郑东鹤始终将分寸把握的很好,自问不会让人对他的实力产生怀疑。见滕总教头动问,他才一晃肩膀挣脱了对方的钳制:“我是来报名拜师的,他们却要引我去别处,我不走,他们就动手抓我。”
郑东鹤一脸憨厚,那模样,活似一个毫无城府的愣头小子。滕总教头闻言已将实情猜到了七八分,看看郑东鹤手上提着的破布包,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冷了些许,转头逼视付鹄:“是这样吗?”
付鹄有些慌了:“不是不是,这小子信口开河,他擅闯道场意图不轨,总教头千万别被他骗了。”
“谁想骗我还说不准,秦柏,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字虚言,立斩不赦!”
秦柏哪有付鹄的心机,听到立斩不赦四个字,腿肚子就开始打颤,连话也说不顺溜了:“是,是……”滕总教头见状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本就对付鹄等人胡作非为的事有所耳闻,如今竟撞在他手里,更让他怒气难遏。一个势力想要壮大,最基本的方式就是广纳门徒,付鹄如此作为说轻了那是敲诈勒索,往重了说就是在掘信风道场的地基,这等罪行绝不能轻易饶恕。“付鹄,你是自裁,还是要我动手!”
付鹄惊得噗通一下跪在了滕总教头面前,浑身颤抖:“总教头饶命,属下一时贪心,被赤金晃瞎了眼,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总教头开恩……”滕总教头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一挥手,无相无形的风元力化作重若千钧的手印,一掌印在了付鹄头顶,付鹄的声音戛然而止,尸体一下委顿在地,鲜血从尸身下漫了出来,将地面染得殷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