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按照古书籍所制解药,因而每一步都做的格外小心。熏风带着一则书信回来后与谢怀与在房中交谈许久,秦攸宜知道他们在议事,也不再进去,只搬了个木凳坐在静谧的小院的一方角落里,老老实实地为谢怀与温药。被冬风吹落的树叶散落一院,此间宅院像是临时落脚的地方,无人打理。落叶铺的厚厚的,踩在上头不免发出“嘎吱”的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攸宜听到些许的动静,抬眸撞进谢怀与的目光当中。谢怀与看着眼前香腮薄雪的紫裙女子,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素手正握着一把破旧的蒲扇坐在炉火前扇着风。秦攸宜望着他,嘴角的弧度像个小鱼钩,“你今日为何在落苏面前为我掩饰?”
她指的是那枚香囊。意料之外的沉默。谢怀与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在她对面缓缓坐下。秦攸宜撇了撇嘴,心下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你那位‘心上人’的绣艺可真差。”
谢怀与略作沉思状。秦攸宜说完便觉得有些后悔。她干嘛诋毁别人啊。于是又闷声补充道:“其实…我的绣工也不好。”
“至今只修成过一个香囊,还在十岁那年赠予了旁人。”
“……”看到谢怀与脸色变得颇为古怪起来,秦攸宜声音小了一些,想也没想的解释道:“别误会!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赠予!”
“当时我被人伢子拐走,和我被关在一起的有个身子孱弱的哥哥,我们在一起待了一整月,他很是照顾我,那些时日里我们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后来有次我们终于等到了适合逃跑的时机,便趁看守的人不注意时放了把火,只不过后来出现了一点点小意外,烟熏的他差点儿昏迷。”
“我的香囊里放的都是凝神醒目的香料,便给了他。”
回忆往事,秦攸宜不免有些怅然,“后来我们便走散了,之后我便被家人寻到,回了陇…家,也不知那个哥哥后来有没有回到他原本的家。”
谢怀与突然出声,看着愕然地睁大双眼的秦攸宜,他的唇角泛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回到了。”
“……”“你不会...”秦攸宜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呈桉不就是程桉吗?…她早在听到谢怀与的表字时便应该想起来的!秦攸宜舒眉软眼,惊喜道:“所以…你早就认出来我了吗?”
谢怀与没有否认,“你钻进我马车里的那一刻,我便认出了你。”
秦攸宜有些闷闷不乐,“为何你不一早告诉我?”
谢怀与眼底尽是温柔,有些无奈,“分明你也知道我的表字,我以为会你会主动认出来我的。像前世那样。秦攸宜哼了一声,不想看他。谢怀与浅然一笑,走至秦攸宜身畔揉了揉她的头顶,“我以为你自己独身在外会有所顾忌,行事不会过于肆意妄为,谁知你竟然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闯的祸简直一个接一个,我若是再不出面,哪日恐怕你真的被砍头了也未可知。”
“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还看着我故意在你面前遮掩,有没有暗中嘲笑我?”
想来想去,秦攸宜比较在意的还是这个,“你说实话!”
谢怀与无奈,“你在外有警惕心说明你有长进了,我为何要笑话你?”
秦攸宜哼唧两声,这次仔细看了看他腰间的香囊,声音不甚有底气的说道:“其实…绣工也没有那么差嘛…”谢怀与笑了,而秦攸宜颇为恼羞成怒。她别过脸,目光直视前方,语气轻飘飘的,“落苏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香囊是你‘心上人’所赠?”
一不留神话题又转了回来。谢怀与斟酌一番后说道:“只是推脱的说辞罢了,我以为她误会我有心上人便会罢休。”
秦攸宜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也没觉得有些失落,她赠予谢怀与这枚香囊是不过十岁,若说他当年便对她埋下情根的话不免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反正时日还早,她迟早会成为谢怀与真正的“心上人”。而且…她与他如今还有着青梅竹马的缘分在。突然间与谢怀与的关系进展了这么一大步,秦攸宜没有丝毫的不习惯,过了会儿,她扯了扯谢怀与的衣角,瓮声瓮气地开口,“呈桉哥哥,我能否与你商议一件事?”
谢怀与心中警铃大作。她又有什么幺蛾子?谢怀与久久没有出声,秦攸宜等得急了,负气重复道:“我还没说呢,你便想拒绝我是吗?”
谢怀与忍不住叹了口气,“什么事?”
“我不想再跟着落苏学武了,她根本没有好好教过我,而且…”秦攸宜闷闷的声音里夹带着一丝委屈,“我也不想回去了。”
原来是这件事…不用秦攸宜说,谢怀与也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他如今还有要事在身,一时间也无法亲自教导她。而谢怀与的沉思被秦攸宜误以为是犹豫,她抿了抿嘴角,刚摆出一副可怜儿样便听到谢怀与答应了下来。“…那以后便让熏风教你武功吧,之后我会回上京,若是想回陇西,我可让人将你送回去,当然,你若是想随我离开也可。”
“你之后还要回上京?”
秦攸宜忽然泄了气,可又在听到可以与他一同前去上京后瞬间兴奋了起来。对哦,谢怀与身有要职,迟早都要回上京的,可她也可随谢怀与回去啊。听闻上京富丽奢靡,之前有机会随父母前去上京,可甄氏并未带她,而是带了名不正言不顺的钟云间。虽说后来回陇西之后,陛下亲赐的那些女儿家的赏赐和布匹大多进了她的小库房,可秦攸宜依旧对没去成上京这件事耿耿于怀。而且…当年大兄从上京回来后便被陛下封为中郎将,她若是能去成上京,是不是也能被封为将?秦攸宜越想越对上京有了憧憬,连带着这几日看熏风都顺眼了许多,时常缠着谢怀与给她讲上京的一些风土人情。谢怀与其实大多时日都待在尚书台内,鲜少闲逛,能讲的事情也就只有年少时的事情,但秦攸宜依旧听的乐此不疲,回医馆探望清谷道长的时候还将此事说于了顾婉。顾婉与落苏基本无交流,见秦攸宜回来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听她说未来要去上京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之后我们说不准会在上京相见。”
秦攸宜笑起来,“你之后也要去上京吗?”
“如今顾家的财产皆在我的手上,我准备去上京买套宅院,安稳度过一生。”
顾婉同样含笑,“反正我此生是不准备嫁人了,日后若不寻一处繁华的都城,手里的钱财花不完可不就浪费了。”
秦攸宜托着下巴,神情非常认真,“这话你在我这里说说便罢了,出去说肯定会挨揍的。”
秦攸宜想了想,“其实我现在也想揍你。”
两人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只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鄙夷的笑。“不准备嫁人便可以在我们这间清清白白的医馆勾搭外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