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哦。”
秦攸宜依旧抿唇笑,“你的提醒我记下了,日后在面对三公主和杜月盈的时候我定会多长个心眼儿,多谢你,春回。”
算来,她离开陇西的日子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里的每一日都是充实着的,她像是进到了一本以自己为主角的怪谈当中,所遇之事皆在推动着她接下的人生。秦攸宜却觉得自己挺享受这样的日子,可马上就又要面对着秦家人了,甚至之后的日子再也无法避免他们的存在,每每想到此,秦攸宜就觉得无法自控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月明如水,秦攸宜披了件衣服坐在了凉亭当中。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一向按时入睡的顾婉今日也同她一样罕见的失了眠。她同样披了件衣服坐在凉亭当中。见秦攸宜过来,顾婉没有任何的惊讶,而是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位置。过了半晌,仰头看着月亮的顾婉忽而问道:“宫中的规矩你都学会了吗?”
秦攸宜双手捧着下巴,满眼愁闷,“呈桉哥哥让人临时教了些,应付一些人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
顾婉说完之后又看向秦攸宜,不由得笑了,“你不是见过陛下了,怎得倒这般紧张起来?”
“我当然没那么怂。”
秦攸宜立马反驳,可脸上却依旧心事浮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秦家的人。”
秦战和甄玉钏就算了。她连从小最护着她的秦老太君都是不告而别。顾婉的眼睛落在不远处正在落花的桃树下,片刻后才说,“昭昭,其实有一件事我很羡慕你。”
秦攸宜抬了抬眼,“什么?”
“有人一直在带着你向前看。”
顾婉莞尔一笑,悠悠说道:“当人现下的日子变好的时候,他才会有心情去回望过往的一些不堪回首,等到逐渐确定如今的新生活不是虚无缥缈的幻境后才会有了忘怀一切、展望未来的念头。”
“可我就处于在可回顾过往却无法期待往后余生的境地当中,我迫切地想要走出这个境遇当中,可不知为何,越急切想要摆脱过去的我就越难走出去。”
秦攸宜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打动了眼底隐约有泪的顾婉,她笑着,眼底的泪水顺势滑落,“我会等到拉我出沼泽的人吗?”
秦攸宜紧抿起唇角,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屋顶上。黑影不知道停留在那里多久了,而那人的仿佛融到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秦攸宜缓缓收回了视线,话语里重新有了力量,“我觉得会!”
“总有一日,你会发现的。”
和顾婉聊了半宿,秦攸宜到底还是没睡着。比起如同奔赴战场的秦攸宜,顾婉显得格外期待今日秦攸宜入宫参宴的事情,亲自给她挑选明日要穿的衣裙和准备佩戴的首饰。前两次入宫都只是专程去拜见贵人,这次就不同了,单看来春濛楼里定制衣裳的那些官家小姐们便知道此事对于她们来说有多重要。为了不让秦攸宜输给旁人,顾婉提前给她准备了件合身量的烟霞紫绣玫瑰堆花襦裙,裙边的花纹全是春濛楼里最好的绣娘用银线绣制的,她着实甚少打扮的这么艳丽,只因甄玉钏喜爱淡雅质朴的女子。正梳着发髻,江收送来了一个匣子,说是谢怀与让人送来的。秦攸宜打开来看,见是一只鎏金蝴蝶珠花步摇和一对镂空嵌玉耳坠。天气愈发炎热了些,身上的裙子难免单薄,于是淑皇贵妃赐给她的手钏在她的手上尤为瞩目,不过倒是和身上的配饰都十分映衬。说好谢怀与来接她入宫,秦攸宜直接磨蹭到了不得不出发的时辰才走出去。这一出门不要紧,竟没想到秦文骞同样亲自来接她。秦文骞和谢怀与的马车都停在府外,而两个人都没坐在马车上,而是站在自家的马车旁互相对峙着。秦攸宜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她恨不得立刻扭头回府。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结果秦文骞先秦攸宜一步拦住了她。“今日打扮的很是清丽。”
一向吝于称赞她的秦文骞竟然破天荒地夸赞开秦攸宜起来,“阿父和阿母让我来接你入宫,今日陛下是为秦家而特别举行的宫宴,你哪里能和旁人一同前去?这也不合规矩…”又是规矩…秦文骞淡淡地瞥了谢怀与一眼,话里暗藏警告,“时候不早了,上马车吧。”
说话的声音虽小,可话里的不容置疑确是力度甚强。秦攸宜不自觉就往谢怀与的方向走进了一步,可秦文骞比她还要快的挡住了去路,声音变得严厉了些,“你要知道今日的场合!”
谢怀与见秦攸宜被训斥,朝着秦文骞走近,脸色变得有些冷厉,“秦小将军,昭昭今日可以随你入宫,那么你能否让她完好无损地回到此处?”
秦文骞在跟谢怀与说话的时候就不会像在面对秦攸宜的时候那样强压心下的不快,他冷笑了一声,“尚书大人多管闲事到了我们秦家的头上了吗?”
“谁给你的权利插手我们秦家的事情?”
秦攸宜趁着秦文骞侧身对谢怀与说话的功夫偷偷跑到了谢怀与的身后,这一举动可把秦文骞气到了,“秦攸宜!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大兄,我事先跟你说明好,跟你一同入宫可以,但我绝不会跟你回去的!”
反正有谢怀与在场,秦攸宜看着满腔怒火的秦文骞也不害怕,“你若是不答应,我今日连去也不去了。”
“知道了。”
秦文骞不得已松了口,可脸色依旧阴沉着,盯着躲在谢怀与身后的秦攸宜吼道:“那你还不出来!”
谢怀与看着秦文骞有些失控的模样皱了皱眉,秦文骞如今的模样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头爆怒的狮子,他有些怕待会儿秦文骞会一时失控伤害到秦攸宜,语气有些担忧,“你还是坐我的马车去吧,待会儿到了宫门外再坐到他们的马车上。”
秦攸宜快速地看了秦文骞一眼后笑了,“你放心,他不会打我的。”
听到秦攸宜的话,秦文骞勉强收敛了下怒容,可又冷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准。”
“如果你现在还不过来的话。”
秦攸宜终究还是坐到了秦文骞的马车内。方白微一直坐在马车内等着他们,见秦攸宜进来,朝她温和地笑,“阿妹今日打扮的很是漂亮,鬓边的步摇倒是与西北那边的样式大相径庭,是你们春濛楼里的能工巧匠所制作的吗?”
秦攸宜有些腼腆的笑了,“不是,是旁人送的。”
“哪儿好看了。”
秦文骞一看秦攸宜这副模样便知道是谢怀与送给她的,他忍不住对着秦攸宜冷嘲热讽了起来,“这么沉的东西,你也不嫌重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