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周书瑜话语里的可信度。淑皇贵妃则瞧了眼不言不语的上官瑞，蓦地开口询问，“大皇子，周三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若非淑皇贵妃问及了自己，上官瑞打算在涉及到与自己有弊的时候就如同现在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可向来不爱管闲事的淑皇贵妃在看他来今日却处处针对他。上官瑞已无法再装傻，他不得已抬起头来，扯动了刚包扎好的伤口。萧皇后惟恐他说错什么话，急急忙忙地插了句嘴，“周氏，你有何证据证明大皇子与你私会，你一个女子怎得如此不知廉耻？你可知污蔑皇子是何罪？”

淑皇贵妃不咸不淡地点评了一句，“娘娘今日有些急躁了。”

话毕，淑皇贵妃再度淡然一笑，“大皇子也是能独挡一面的岁数，此事又牵扯到了秦、周两家，娘娘好歹也让大皇子自己阐述一些事情的经过。”

萧皇后的脸上冷的足可以滴水成冰。“儿臣是收到了周三小姐让人传来的口信。”

上官瑞不敢看任何人的表情，硬着头皮将所有的责任都往周书瑜的身上推，“可儿臣是因父皇赐婚一事想要向周三小姐划清界限，请她日后莫要再与儿臣联络，因而才会出现在那里。”

“哦？”

淑皇贵妃蓦地笑了，“那么你为何方才不将此事说出来？”

“儿臣…儿臣…”上官瑞支支吾吾了半晌，“儿臣是怕此事传出去有污周三小姐的清誉。”

淑皇贵妃不说话了，可投向上官瑞的目光里全是嘲讽。见皇帝脸色稍微有些缓和，上官瑞心下里略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就看到谢怀与上前奉上了一个他看上去极为眼熟的东西。“臣在将郡主救出来的时候，无意中见到了此物。”

该死！他怎得忘了！今日周书瑜分明是让人送的信笺。回忆起上头的话，上官瑞顿时慌了神。只消皇帝看到上头的话语，就能知道自己方才辩解的话语全是假的！上官瑞剧烈且短促地抖了下身子，心下坠的速度像是灌满了冷铅。皇帝接过谢怀与呈上的信笺。纸张边缘处虽被折损的不像样子，可上头的字迹却异常清楚。皇帝迅速扫过上头的话语，在众人前所未料的时候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砸在了上官瑞的身前，他暴怒地站起了身来，“犯下了大错还敢在朕面前说谎话！”

在场的人因皇帝动了大气一时间人人自危，除了淑皇贵妃和谢怀与之外的人都在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秦攸宜本不想在此时多说话。且她与周书瑜素昧平生，而且不管对方有意无意，也都险些害到了她，可秦攸宜不知怎得，偏偏就恨不起来周书瑜。“陛下，臣女亲眼看到大皇子手持这张信笺从那间屋子里的甬道走出来。”

秦攸宜及时补了一刀，“大皇子当时笑意晏晏，在看到来人是臣女的时候还愣住了。”

秦攸宜话落，也不管其余人听到自己有意揭发的话语之后作何感想，重新低下了头。她反正能做的就这些了，周书瑜若是聪明，定会明白如何抓住这个时机。周书瑜没有辜负秦攸宜递来的机会。她言语沉着，“臣女不敢在陛下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掩瞒，今日只是的确是因臣女逾越而造成的，可臣女却从未起过害人的心思。”

皇帝见周书瑜到了这个地步还冷静着，不由得信了她三分，“既不是你，那屋子里的异香又是何人准备的？”

周书瑜薄唇紧抿起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何人下的药。除了替她传递信笺的丫鬟之外，就唯有身旁的贴身丫鬟木冬一人了。难不成真的是她？头顶上传来谢怀与冷冽的声音，竟是对她说的，“周小姐可知在你坐在承光殿内究竟着如何悄无声息地去和大皇子见面的时候，你身旁的这个丫鬟都背着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周书瑜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木冬，瞳孔因愕然而放大，显然并没想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竟然背叛了自己，她质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木冬浑身都在发抖，”奴婢…”皇帝好不容易在淑皇贵妃的安抚下消了一半儿的气，此时又因木冬而不耐了起来，“周正！拖下去让人打到说实话为止！”

周正刚要上前，木冬急急忙忙地磕起了头，“陛下恕罪，奴婢全都说出来！”

“奴婢一时间昏了头，那间屋子里的香料是奴婢受人指使所下，可当时下药的时候奴婢并不知道郡主怎得会进到那间屋子里…”秦攸宜倏忽间有了个猜测。淑皇贵妃微眯了眯双眼，语调锐利，“何人指使的你？”

“指使奴婢下药的人是四小姐。”

木冬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将会在说出实情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处置，可她别无选择。“指使奴婢将郡主和大皇子关在屋子里的人是…三公主。”

崇德殿内因木冬的两句话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萧皇后几乎是勃然变色，过了半晌后冷怒地呵斥，“休要胡言乱语！”

皇帝不回应萧皇后的话，可眼底深处暗涌着几分慍怒，“周正，去将三公主和周四小姐全都带来！”

秦攸宜头皮都开始发麻，谢怀与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里查出来这么多内幕的？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后头竟然有着这么多的牵扯。木冬的话秦攸宜真的信了，三公主害她是有理由的。可她不理解一件事。那就是周四小姐为什么要让木冬往香炉里放药？除非，周四小姐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周书瑜。跪得久了，再起来双腿都有些不像自己。被宫女扶着坐到方白微身边的时候秦攸宜没有放过尚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的钟云间眼里一闪而过的嫉恨。秦攸宜幽幽地望了过去，似笑非笑的唇边还透着一股儿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无论先前陛下对上官瑞是何态度，今日过后怕是在定夺储君之位的时候都不会将他放到首位来选。因为今日的上官瑞完全暴露了自己所剩无几的智商和德行，没有一个皇帝愿意将自己拼命维护的江山交到这样无用的皇子手中。还有钟云间。她此生的目标便是嫁给位高权重的人，她拼命地算计一切，只为了爬到高位之上，可仅仅就差一步，她就从高处跌落了下来。钟云间是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人，让她嫁给不受宠的皇子为侧妃、日后再也没有往上爬的机会，陛下这样的处理结果无疑比杀了钟云间还更让绝望。看方才秦战和甄玉钏抢先接下圣旨的模样，就算陛下今日不将钟云间和上官瑞捆绑在一起，她也会被秦家匆匆嫁出去。想到此，秦攸宜只觉得感慨。不过，这都是钟云间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