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洛唯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倒下去。高捕快连忙扶住她，忙不迭说，“顾小娘子你先别急，我不过随口一说，孩子们都吉人天相，未必就在其中啊！”

顾洛唯两眼发直，呆呆地挣开高捕快的手，跌跌撞撞就向前方踩踏事故发生的地方恍惚走去。“小娘子！”

高捕快不放心，只好牵了马匹，跟在她的后头。事故发生的现场，此刻一片凌乱。满地都是踩碎的灯笼红纸，还有散落的食物，被踩掉的人的鞋子……顾洛唯看一眼，心里就跟着沉一下。此刻，人群已经被衙役疏散了，角落里地上躺着一群呻吟不止的伤者，正被衙役一一抬到担架上给送去医馆。“大人，你们见过几个孩子没有？”

顾洛唯跑过去，将那几个伤者一一看了一遍，都没有她的孩子，她抓住一个衙役，眼巴巴望着人家问道。衙役急匆匆的，一边忙碌一边问她，“什么样的孩子，你说仔细一些。”

顾洛唯连忙又开始比划，“一个女孩子，八九岁，穿着红棉袄，上面绣着绿色藤曼，大概有这么高。”

想象着星樘的模样，她又说，“还有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穿同样的衣裳，小脸圆圆的，到我腰这里！”

“哦，还有一个男孩子，十一二岁了，穿月白色袍子，长得很清俊！”

她急切地将孩子们的情况一一告诉衙役。那衙役抬着一个老头到担架上，皱眉想了想，摇头说，“好像没看见过。”

顾洛唯身子又是一晃，幸好高捕快已经跟了过来，再次扶住了她的手臂。“这位小娘子是咱们赵大人的好友，你们仔细想一想，到底有没有见过她的孩子！”

高捕快扶着顾洛唯，他面容威严，音色沉沉地道。衙役们一看到他，又听说顾洛唯与赵不凡相识，态度很快殷勤了不少。一个衙役连忙说，“高大哥，我们刚才都忙乱了，真没太注意，小娘子不要怪罪啊。”

另一个回忆着说，“说到孩子，我仿佛真的看见了两个，不过已经送到医馆去了，不然小娘子跟着我们走一趟？”

顾洛唯连连点头，转身就往医馆的方向跑去。高捕快连忙跟了上去，牵着马匹在她身后说，“你这样太慢了，上马吧，我带你一道去。”

顾洛唯万分感激，扶着高捕快的手跳上马，也顾不上礼仪了，一路都在催促，请高捕快再快一点。今夜，医馆里人早已爆满。踩踏事故中受伤的人，都被安置在担架上，直接躺满了整个院子。高捕快进门就问孩子的事，老大夫带着他们来到房间里，“孩子们年纪小，受不得冻，我将他们安排到室内了。”

他指给顾洛唯看，“小娘子快去瞧瞧吧，看有没有你的孩子。”

不用他说，顾洛唯早已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她蹲在地上，朝受了伤的孩子们一一看过去，没有一个是熟悉的面孔。“娘，我好疼……”角落里，一个女孩子突然出声，声音又甜又软，像极了晏晏。顾洛唯双眼一亮，慌忙凑过去一瞧，却见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女孩。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直接往地上一坐，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哎，小娘子，既然这里没有，咱们就先回去吧。”

高捕快看的不忍心，凑过来想要将她拉起来。顾洛唯忍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她哽咽地说，“孩子们生死未卜，我怎么能不急呢？”

她捂住脸，低下头说，“都怪我，都怪我，明知道上元节灯会上人多，还非要带着他们出来看热闹！”

“妹子，你实在是想多了，这怎么能怪你？”

高捕快安慰两句，强行将人拉了起来，带着走出医馆门外。顾洛唯却不肯走，她守在医馆门口，想要看看后续送来的人当中，会不会有她的孩子们。每送过来一人，她都要小跑着迎上去，低头看一眼，再满怀失望地回来。终于，踩踏事故中全部的伤者都已经送医。再没了指望，顾洛唯眼底唯一的光亮也似乎被冷风淬灭了。“所有人都送来了？”

高捕快向衙役们问道。他们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全都送来了，保证一个没有落下。”

“那……”高捕快沉吟着，偷偷看了一眼顾洛唯，才问出那句话，“这次事故中，可有死亡的人么？”

闻言，顾洛唯果然猛地看过来，一眼不眨盯着衙役，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死了一个人。”

衙役说。顾洛唯连心跳都猛地停了一下！很快，那人继续，“身份已经确定了，乃是城西一个流浪汉。”

她闭了闭眼，一口气喘上来，才又算活过。忙碌了大半夜，顾洛唯又伤心又疲惫，这会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还要去别处寻找孩子，被高捕快拦住了，“你都这样了，还怎么找？”

他看一下四周，又说，“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你也找不到，不如先回去休息一晚，一切明天再说。”

顾洛唯执拗地摇头，高捕快只能低声劝说，“几个孩子都不小了，倘若没有出事，一定认得路，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呢？”

顿了顿，又看着她心疼地道，“你这样下去，身子也熬不住，要是孩子们回来了，却看到你病倒了，不是叫他们伤心吗？”

听了这些，顾洛唯终于被说动，哽咽着“嗯”了一声。医馆距离她的家已经很近，高捕快就说，“那你自己回去，我今夜还有公务在身，也会帮你留心孩子的事的。”

到了此时，顾洛唯才想起来说，“高大哥，今天实在谢谢你！”

“都是邻居，还说这些干什么？”

高捕快温和说，“再说了，我身为捕快，也有责任帮助老百姓。”

顾洛唯点点头，只好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向家中走去。远远的，她看到家中亮着灯，期待着孩子们真如高捕快所言，已经自己回来了。她不由加快了脚步，一推开门，就看到好几双眼睛眼巴巴地瞧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