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故土难离,何况她还带着六个孩子,要举家搬迁实在不是一件小事。老头理解她的难处,也就没再催促什么。星澄陪着小六玩了一个下午,这会儿早饿了,又来缠着顾洛唯,问晚上要吃什么饭。还没等顾洛唯开口,老头已经抢先说,“烂糊面。”
他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就喜欢软烂容易咀嚼的东西。星澄一听就反对,“不要,我想吃油炸果子。”
那油炸果子是一种面食,先拿红糖和面,而后稍微晾干,入热油炸成金黄,再趁热撒上一层熟芝麻,别提多么酥脆好吃。奈何老头后面的牙齿已经脱落了一半,没办法再消受这样的美食,只好拍了下星澄的脑袋,佯装生气骂上一句,“臭小子,就知道馋你爷爷。”
星澄调皮地吐吐舌头,顽皮小子根本定不住脚步,很快又一溜烟地跑出去玩了。一大一小两个馋虫都提了要求,顾洛唯谁也不打算辜负。她马上来到厨房,用红糖和鸡蛋和好了面团,又用精刀切了细细的面条,只等清落和晏晏回来,就可以下锅开动。然而她左等右等,直到太阳快下山了,两个人依然不见踪影。顾洛唯实在坐不住了,她脱下围裙,当即决定出去找她们回来。星澄也要跟着,被她当即制止,“你忘了元宵节上的事了?”
星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答应陪小六乖乖留在家里。秋语跟着邱氏和赵不凡,如今住在青州城里。两边路途不远不近,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脚程。顾洛唯心里焦急,脚步飞快,只用了三刻钟不到就赶到了赵家。她一敲门,佣人前去通报,邱氏非常开心地出门来迎她。一见了面,邱氏迫不及待就说,“征地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你赵大哥同我说了,当时他预估错了地价,少给了你四成的价钱,一直催我给你送去呢。”
邱氏拉着她向屋内走,一边亲热地道,“可叹这几天我忙的很,居然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正好你来了,走的时候可别忘了将银票给带回去。”
她过于热情,以至于顾洛唯进门后,一句话也说得上。此时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征地和银子,进门之后,那双眼睛就一直逡巡,看有没有清落和晏晏的身影。“邱嫂子,我是来——”终于等邱氏闭了口,她正要说话,秋语掀开帘子从里屋出来了。她见到顾洛唯也十分高兴,连忙打了招呼,又期待地问,“晏晏和清落呢,她们没和姑姑一起来吗?”
一句话,叫顾洛唯脸上的血色“刷”一下子退了个干净。她猛地站起来,紧盯着秋语问,“你说什么,晏晏和清落,她们根本没有来吗?”
秋语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跳,不安地舔舔嘴唇,摇头说,“她们没有来啊……”顿了顿,秋语也反应过来,瞪大双眼反问,“您是来找她们两个的,她们是不是早早出门说来找我了?!”
顾洛唯眼前有些恍惚,勉强点了点头。秋语立刻就急了,她扑过去晃着邱氏的手臂哀求,“娘,你快去派人找,一定要将晏晏和清落给找回来!”
邱氏也心疼那两个孩子,自然是全力以赴,立刻派人通知了府衙内的赵不凡,叫他加派人手全城搜索。顾洛唯还与上次一样,完全坐不住。她起身也要出去找,被邱氏强行摁坐在椅子上,“现在天色也黑了,你在青州城内也不够熟悉,能找到什么?”
她仔细分析说,“刚刚你赵大哥已经来了消息,说府衙内的亲兵已经全员出动去寻找了,你且在这里等一等,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邱氏说是这么说,可顾洛唯如何能不急?她一直守在门口,人焦躁地走来走去,目光定在前街人口处,完全不敢有片刻的移动。秋语也担心两个小姐妹,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两人都没有吃晚饭,就这么守在门外等到了深夜,街口那边终于传来马铃的声音。顾洛唯打起精神,三两步迎了上去。秋语也紧随其后,快速马匹跟前。黑暗中,高捕快利落地翻身下马,又转身将两个半大的女孩抱下来,瞧那熟悉的身影,不是清落与晏晏还能是谁。“你们两个孩子,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真是急死娘了!”
顾洛唯一把将两人抱住,两颗小脑袋紧紧压在胸口,她哽咽着问道。秋语也凑上前,关切地问着,“清落姐姐,晏晏,你们都还好吧?”
两个孩子顾不上说话,高捕快倒是笑吟吟的,连声安抚顾洛唯,“顾小娘子放心吧,两个孩子好得很,半点伤也没有受。”
他那口吻,好像饶有兴致似的,一边带着她们向院内走去,一边好笑地说,“有一桩奇事呢,快进屋里去,我仔细给你们说说。”
来到屋内后,高捕快先向邱氏,恭敬说“夫人好”。邱氏也很随和,只叫他一切随便,就问起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奇事。顾洛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怪诞故事都没多少心思听了,只是悄声询问两个孩子遇到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晏晏抬起小脑袋,正要说话时,高捕快一口茶下肚,已经开始高声讲述,“顾小娘子,你们家这位晏晏小姑娘,可当真是个小人精啊!”
一时间,屋内几人全都看向了晏晏。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略略低下了头。高捕快继续说,“前些日子捕获的那批人贩子,因为被晏晏记住了脸,很快被咱们赵老爷派人抓获。”
顾洛唯听他忽然提起人贩子,不由一惊,“怎么,这几个人又逃出来了么?”
高捕快忙说,“没有没有,他们没逃出来,不过在外头还有同伙,对晏晏怀恨在心,因此总想着伺机报复。”
他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才又继续,“今日晏晏和清落两个孩子独自出门,没有大人陪同,这伙人是从两个孩子离家就开开始盯上了。”
一想到有人在背后盯着孩子,顾洛唯便是一阵不寒而栗。她又细细看了孩子们一眼,才不安地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