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生咽了气,里正娘子哭得悲痛欲绝,不允许任何人碰陈月生的身体。里正受了打击愁白了头,面容憔悴不堪,做起事来力不从心。倒是陈日生没有那般伤心,开始操持起自家弟弟的丧事。既是早丧,陈月生未及弱冠便只能算夭折,不兴操办,最后只能草草装进了棺材埋进了坟地里。里正娘子自小偏心小孙子,陈月生一走,她也哭瞎了眼。里正受了打击之下病情更重了,只剩陈日生忙前忙后地照顾两位老人。看着孝顺病榻前的大孙子,里正感到几分欣慰。可事先答应过陈王氏要将里正的位子交给富贵,眼下倒叫他如何开口?陈若娇来给他诊脉时,又提起了此事。最后里正无奈,只好把富贵喊来,让他接任里正。富贵一脸茫然,怎么短短几日,里正爷爷要把里正之位让给他?想不通所以然,富贵拒绝道:“这我不能接。”
“富贵哥,里正爷爷看重你,愿意把这个位子交给你,也是信任你,你快别推脱了。”
陈若娇劝道。“我……”富贵为难道:“我总不能在这村子里待一辈子,等秋招时,我会去参军。”
“参军?”
陈若娇一愣,“富贵哥,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想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
富贵坚定点头,他想起那日见到的男子,能有那般气度之人,定不是普通人。像他这种普普通通没有家世的农家汉,要想接触到并成为那类人,只有参军立功这一条路可走!“既然富贵哥有了选择,那就遵从自己吧。里正爷爷,您可还有其他人选?”
陈若娇有些惊讶于富贵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没有人会把目光投向外面的宽广天地。既如此,还不如卖里正一个人情,给他个台阶下。“既然富贵不愿意,日生,日后就由你来帮忙处理村务吧。”
里正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陈若娇一眼,连忙道。“是,爷爷,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陈日生眼睛一亮,连忙应下。他等这一刻等了十五年,可是爷爷眼里只看得到月生,从来没有他。因此,月生没了,比起伤心,他更多的是开心。如今他终于有机会被爷爷看在眼里了,更想做的是得到爷爷的认可,他才能真正接手里正一职。陈若娇早将陈日生的心思摸的透透的,她弄死了陈月生,反过来里正一家还得感谢她。这结局,真让人感到可笑。接下来一段时日,除了彩云娘每日会在黑胖家门口骂上一个时辰外,村子里倒也平静。陈若娇清晨去镇上医馆坐诊,下午便回家给李氏施针。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李氏的眼睛渐渐有了起色,说是能看见影子晃动了。为李氏施了半个月的针,陈若娇也摸清楚了李氏眼盲的真正原因也是中毒。如此一来,这让她更加好奇李氏的过往。想想八年前,一个贵妇人带着一个三岁女童突然出现在村子里,好不容易留了下来,两个人却是一个眼盲,一个口哑,不受人待见。一对母女同时身中隐毒,这便证明是有人想要斩草除根!而她的脸被额外毁容,只能说明一点,给她下毒之人害怕有人认出她的样貌!陈若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身世没那么简单,上辈子她落败之时,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从中作梗,否则,以漠戈那群对她讳莫如深的野蛮子来说,根本不可能想出那么一个绝妙的计谋逼她和亲!思及此,陈若娇心头凛然,看来,上辈子自己不曾关注的东西,最后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阿娇!”
这时,富贵来了,门还没进就开始喊道:“阿娇,你快随我去瞧瞧。”
“什么事?”
陈若娇见他满脸焦急,疑惑道。“彩云娘……彩云娘疯得更厉害了,拦都拦不住。我用绳子把她捆起来,她竟然自己咬自己的舌头。”
富贵解道,“我便来找你去给她看看,这疯病可不可以治?”
“我随你看看。”
陈若娇见他这般着急,便跟着他去了。一到彩云家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来彩云娘的疯言疯语,话里行间在咒骂黑胖一家。“我把她绑在屋里,她正挣扎呢,久了怕被绳子勒伤,我也不敢绑太紧。”
富贵推开门走进去,正要去将彩云娘从地上扶起来,没想到下一刻,彩云娘从地上跳起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捡的瓦片,直扑向富贵。“小心!”
陈若娇迅速反应过来,反身一踢,将彩云娘手中的瓦片踢掉,又上前把住她的胳膊,反向身后,将她制住。富贵看呆了,干巴巴道:“阿娇……你这是……”“富贵哥,快拿绳子来,她如今疯得不认人了,放了她恐怕又会伤人。”
陈若娇催促道。彩云娘疯了后,挣扎起来力气出奇的大。到底是干过农活的,体力比一般女人要好。“哦,好!”
富贵回过神,连忙找来绳子将彩云娘绑了回去。彩云娘被绑起来动不了,嘴上却骂骂嚷嚷地说些疯话。陈若娇被她吵得耳朵疼,干脆一针扎下去,让她昏迷了过去。“阿娇,你看彩云娘还有治不?”
富贵见她露这么一手,顿时双眼放光,追问道。“她这是心病,难治。我只能施针稳住她的病情,但是不一定能完全清醒过来。”
陈若娇摇头。“那也行,至少让她能照顾自己。我能帮衬她一时,也不能一直帮衬她,我到底是个男子,是要走出村子的。”
富贵欣喜道。陈若娇望着他明亮的黑眸,心道这少年心性如此纯良,日后真去参了军,能不能熬得下去还得两说。万一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那结局也与上辈子差不了多少。既然如此,她倒是有些不放心他独自去参军了。富贵见她望着自己出神,面上一红,低下头道:“阿娇,我想过了,待我立了军功,有了赏赐,我就来接你去过大户人家过的日子。你还像以前一样,可以跟在我身后,我会一直保护你。”
一直保护我?陈若娇感到好笑,却又有些悲哀。好笑的是,上辈子说过这样话的人,到最后成了亲手葬送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