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碗里的肉油光发亮香气诱人，徐兰还是没敢吃。她甚至很忐忑地把满满一碗的菜和饭推到了她男人面前：“小王肯定是手抖夹错菜了，这碗应该是怀川你的。”

嗯，这样她男人估计能少瞪小王几眼。王嘉明傻眼儿了，嫂子咋不领情呢？哦，一定是他没把话说明白，嫂子不接受他的好意。看看，嫂子就是优秀，做人多有原则。王嘉明更是坚定了信心，干脆放下筷子直接开口：“嫂子，我呢，是有件事儿想求您。”

“不敢当不敢当，小王你说。”

徐兰心头一松，原来是有事儿找她，不是无事献殷勤。“嫂子，你看我今年也老大不小的了，二十一了，都还没媳妇儿呢。我是想着嫂子家里要是有年纪相当的姐妹啥的，给我介绍个对象呗！”

“咳，咳咳……”徐兰端着水杯，差点儿呛住——小王你这孩子咋想的呢？这满打满算才见了两面，就敢找她介绍对象？真不怕被她坑了？再说了，她家里的姐姐妹妹……她也不能把徐花推出来坑人家王嘉明啊。“这个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也没啥跟你年纪相当的姐妹，对不住了……不过要是有合适的茬，我也会跟你提一提。”

徐兰很客气的回绝了。“真没有吗？”

王嘉明很失望，“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想找个像嫂子你一样通情达理，伶俐能干的媳妇……”“这就是小王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农村妇女，懂的东西也不多，你以后有啥事儿跟你川哥说就行，今儿咱们先吃饭，吃饭！”

身边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接近锅底色，徐兰很机灵的转移了话题。王嘉明也不太能扛得住陈怀川飘过来的眼刀，只能闭嘴吃饭。等吃过了饭，王嘉明直接就被陈怀川赶走了，陈怀川骑车带着徐兰就往乡里的百货商店赶去。一路上，陈怀川一再叮嘱徐兰：“以后那小子说啥你都别理他！”

徐兰不敢反驳，只能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来之前他们已经和干妈约好了，要帮着给徐春生置办相亲的行头。七里乡只有一家大的百货商店，以前是供销社，现在改了名字，位于一座两层小楼里面，在这个年代看来还是很气派的。两人一进去就朝着卖布做衣裳的柜台走，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挑选布料的老栓婆娘。“徐兰快来，帮干妈看看这个料子怎么样！”

老栓婆娘刚看中了一块蓝色的的确良布，打算给大儿子做一身新衣服。徐兰摸了摸那料子，手感还不错，眼下也流行这个。但是一身纯蓝色的的确良……以徐兰的眼光来看，有点儿土气。“这蓝色的的确良做裤子肯定不错，上衣么，咱们扯点儿白色的，做个衬衫给春生，过几天天气热了，穿白色的上衣看着也清爽。”

徐兰挑了一块白色的的确良给干妈看。蓝白两色配起来挺好看，老栓婆娘当即拍板：“那就这样，蓝色的来六尺，白色的来六尺，有多出来的布多给家里人做几条裤子！”

柜台里站着的售货员却没动，把徐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下死眼盯了陈怀川几眼，圆圆的脸一沉，啪嗒一声扔了手里的尺子：“白色的确良没有了，只卖蓝色的！”

“哎你这姑娘真是的，我明明看见白色的还有两大卷，怎么就不够了？我带着钱带着布票的，你凭啥不卖给我？”

老栓婆娘的脾气立刻就上来了，嚷嚷着理论起来。现在这年头，国营商店的售货员也算是有工作的人，可比普通老百姓牛多了，很少有人敢跟她们理论的，那圆脸姑娘听她嚷嚷，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一声鼻孔朝天：“我说没有就没有，爱买不买，不买走人！”

“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干妈，咱们就买六尺蓝色的！”

老栓婆娘抓起尺子就准备干架，却被徐兰死死拖住了，低声劝道：“今儿逢集，万一那姑娘家里人也来逛街，知道了可不好！咱们先回，怀川有件新做的白衬衫还没穿，我回头改改给春生！”

“可我真咽不下这口气……”“您想想春生的媳妇儿。”

徐兰也不多说，只抓住这一句。老栓婆娘左右看看，隐约发现有几个熟面孔。算了算了，为了儿子，为了自己的名声，忍了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老栓婆娘把钱和布票往柜台上一扔：“那我就要六尺蓝色的！”

等老栓婆娘和徐兰拿了布走开之后，旁边柜台的一个售货员探过头来劝那圆脸姑娘：“小齐，不就几尺白布嘛，又不是什么紧俏货，卖给他们不就得了，干啥为难几个农村人？”

七里乡这地方可没有啥城里人，大部分来买布自己做衣裳的都是农村人，大都是喜欢蓝灰黑这些便宜耐脏的颜色。那些颜色鲜亮的布就不怎么好卖，更不要说这种穿半天就脏的白色，百货商店里别的布再紧俏，这白色的确良可是真不缺。齐娟妮对着同事倒没那么横，但是眉眼间的愤怒却没再掩饰：“就刚才那一男一女，害得我堂姐差点儿坐牢，我为难他们都是轻的！”

“你堂姐坐牢了？这是犯了啥事儿？”

同事的八卦之火立刻开始燃烧。齐娟妮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秃噜嘴了，连忙遮掩了过去：“没有，我是说差点儿，公安抓错人了！哎，王姐你身上这件衣服挺好看的，是去县里买的吧？”

至于同事信没信，她就不知道了。下班之后，齐娟妮想想今天的事儿，还是怨愤难平，干脆就去了大伯家找堂姐齐娟红，说了这件事：“……我听见那个老泼妇喊那女的徐兰，再看看那男的长的人模狗样的，肯定就是你说的那两个狗男女！哼，那女的看着才十七八，心肠就那么坏，真是白瞎了那么个男人！”

“你见着他们了？”

齐娟红被公安局放回来也有些天了，却始终没踏出家门一步，天天窝在家里不吃不喝，这会儿瘦得有些脱相，猛然抬起头，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看起来十分骇人。齐娟妮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应该，应该是他们吧……”“你说，徐兰看着才十七八？”

“难道不是？那女的瘦的跟竹竿儿一样干巴巴的，一看就是穷鬼……”齐娟妮继续吐槽。齐娟红黑洞洞的眼睛却骤然发亮，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对对，她年龄不够，他们是犯法的！我要举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