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的领导？我不去，我不去！我又没干坏事儿！”

徐二牛撒腿就跑，头都不带回的。“怂包，难怪过成这个死德性！”

徐有庆没多想，只当徐二牛是胆怯不敢见人。也是，领导身边的人，别说是徐二牛这种老实巴交的农民，就是他和村长，见了也有些抖啊。徐有庆决定去把马水红叫来。马水红正在家里叮嘱儿子徐天宝和女儿徐花：“你们给我记住，但凡有人来打听你姐，你们啥也不准胡说，听见了没？”

“那啥算胡说，啥不算胡说啊？徐兰到底是不是我亲姐姐？”

昨儿村里来了个城里老太太打听他们家的事儿，徐天宝是知道的。马水红咬咬牙：“当然是亲生的，打死也得是亲生的！”

看那老太太说话打扮，一看就是城里人，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是怎么攀扯上的，反正她是绝对不能承认徐兰不是亲生的，不然岂不是被人摘了果子，以后徐兰的一点儿光她都沾不上了？谁知道正说着呢，徐有庆又来了，这回来打听的人来头更大，大领导身边的人！马水红脑子嗡嗡的，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可徐有庆就看着她呢，她不去不行啊。马水红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到了村长家里，站在潘秘书和几个便衣公安面前，平时的泼妇样儿早就收到爪哇国去了，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尤其是听见潘秘书说要单独和她谈谈的时候，马水红腿都发软。这倒不是说潘秘书摆了多大的架子，纯粹是马水红没见过这个阵势，心里又有鬼，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够呛。村长和支书也很识趣，都出去躲得远远的去了，潘秘书才把一张照片放在了马水红面前：“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你女儿徐兰，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

“不，不认识……徐兰是我生的，她就是我生的……”马水红瞥了一眼，身子一颤，几乎是哆嗦着回答。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长得和徐兰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不是年轻女人眉心的那颗痣，一时半会儿还真分辨不出来！马水红眼前一阵发黑，那个小贱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到底跟人说什么了？！潘秘书一看马水红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已经从村长嘴里听说了，眼前这个妇女是有名的泼妇，只能占便宜，绝对不能吃亏的主儿。对付这样的人，潘秘书觉得不能以常理对待。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了马水红面前：“这个女人你不认识，那说明你们就是徐兰的亲生父母。徐兰在城里……有些事情我现在不方便说，但你们身为徐兰的父母，也是要接受审查的，你和你爱人徐二牛，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这是审查令，你可以看看。”

“审查？徐兰她犯了什么事儿了？她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儿了？她犯事儿关我们什么事儿啊？我们不相干的！”

马水红抓起那张纸看来看去，啥也看不明白——她一个字儿都不认识啊！但她知道审查这话是啥意思，好些年前，那些犯了错误的人，和村里的地主老财，可都被审查批斗过！“这不是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的，徐兰说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才是她亲生母亲，但你又说她是你们亲生的，那么作为亲生父母，你们肯定脱不了关系的，你还是跟我走一趟，把问题交代清楚吧。”

潘秘书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但是架不住马水红这个人只能占便宜绝不肯吃亏的秉性啊，马水红直接脑补了一出徐兰犯法要牵连他们的大戏。这还走一趟，怕不是去蹲大牢吧？去了肯定就回不来了！祸事当前，马水红自己吓破了胆儿，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开始哭喊：“这个挨千刀的小贱人，当初我看她可怜，我才抱她回来的！这个该死的讨债鬼，当初就该把她扔在雪地里冻死……”这就问出来了，还以为要费多大的事儿呢。潘秘书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了，如果你说不是亲生的，那你把当时的情况讲一讲，讲清楚了你们就不用走这一趟了。”

马水红立刻擦干眼泪开始交代：“……那年冬天，我头胎生了个闺女，人都说头胎生闺女，会挡住儿子来的路，我就想把她给扔了，出了月子我就抱着她到了村外面的草岗子上——那儿的草有一人多深，那会儿大家不想要的丫头片子都往那儿扔！”

“我把孩子一扔就回来了，可这事儿被我那该死的婆婆知道了，她逼着我把那个死丫头抱回来，不然就要打死我，没办法，我就回去找了，可我没找着——那个死丫头肯定是被狼给叼走了！可没孩子我没法儿交差啊，就这时候，来了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照片上那女人！她把她的孩子往我手里一塞就走了……后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抱着她回来交差了，反正那会儿小孩子都长得皱皱巴巴跟猴子差不多，我婆婆也没瞅出来，后来就这样了……”马水红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但不是心疼自己被狼叼走的那个女儿，是恨徐兰这个死丫头：“我好心给这个小贱人一条命，现在倒是来连累我，我这是造了啥孽啊，早知道也该把她扔草丛子里让狼叼走，一了百了！”

这个故事不长，但潘秘书和几个跟来的公安同志都气得肝儿疼——女孩儿怎么了，女孩儿就不是人吗？！重男轻女的人他们见的多了，这样心狠手辣丢弃亲生女儿的毒妇世上还真没几个！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妇女比老虎还毒！潘秘书把记录下来的口供收起来，一副锃亮的镣铐还是铐上了马水红的手腕：“徐兰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了，但根据你的供述，你涉嫌遗弃罪，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不，我都说明白了，你们为啥还要抓我？我扔的是自己的女儿，我亲生的女儿，我想咋就咋，和你们有啥关系？扔女儿的人家多了，你们凭啥抓我？”

马水红挣扎着怒骂着，潘秘书看着她丑恶的嘴脸，又厌恶又叹息。坏人不可怕，蠢人也不可怕，最怕的就是这种又坏又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