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川笑了：“还是我媳妇儿了解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让她明白自己的斤两。”

“让马家人吃点亏也行，就是别太过分，毕竟以后也是春生的媳妇儿，闹太难看了大家不好处……其实我本来想着让她去我布艺店上班呢。”

“可别，这么一家人，你这个小白兔根本不是对手，还是交给我这个大灰狼比较合适。”

陈怀川生怕媳妇儿心软，又给她打了一针预防针：“再说我瞧着这家人的品性，和干妈这家人根本不对付，以后能不能真成一家人，还两说呢。”

徐兰急了：“那还能让春生退婚不成？那以后说媳妇儿就更难了！”

“退婚有什么不好？要是一早过不到一起去，退婚总比结了再离要强吧？你也别把春生看扁了，人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只要吃苦能干，以后富裕起来了，不怕找不着媳妇儿。”

陈怀川把徐兰揽在了怀里，声音带着低沉的笑意：“反正这世上像咱俩这样一见如故情投意合的可不多，他们慢慢处着吧，合不合适的慢慢就知道了。”

“就你知道的多。”

徐兰也难得靠在她男人怀里温存片刻，笑着靠在他的肩头，空气中都是温柔的欢喜。此刻，远在村那头的徐二牛家，一家三口脸色沉重地坐在一起。徐兰嫁了，徐花跑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他们三个相依为命。只可惜没了两个随意使唤打骂的女儿，马水红的日子过得十分不顺心。徐天宝更是天天挑吃挑穿，嚷嚷着自己也要跑。唯独剩下老实巴交的徐二牛，在他婆娘的骂声中战战兢兢地煎熬着。一家人的心早就不齐了，这日子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散架。而更加让人摧心折肝的是，昨晚上，他们见到了徐兰和陈怀川。陈怀川自不必说，那个二流子向来是打扮得体面，就光看徐兰，米白色的长风衣配着蓝色牛仔裤，穿着黑色的小皮鞋，气色也红润了很多，怎么看怎么过得滋润。再想一想不久之前还对他们俯首帖耳的徐兰，马水红简直是抓心挠肝一般地恨呐。“你们说，咱们现在到底是认哪个闺女？”

马水红咬着牙问家里的两个男人。“认那个有钱的，就是在拘留所里来看咱们的那个！”

徐天宝嚷嚷道。他这段时间嚷嚷着要跑，其实就是打着去找那个有钱的亲姐姐的主意。“还是找徐兰吧……徐兰这会儿就在村里，那一个，咱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啊。”

老实巴交的徐二牛这会儿倒是挺有主张，他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在地上敲了敲：“就找徐兰，她心软，我们说说好话，还是能把她哄回来的！”

“行，那你去，现在就去，再磨蹭下去他们别又走了！”

马水红打心眼里其实是想找自己亲生的那一个，可徐二牛说的的确有道理，那天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也不知道那个亲生的现在有了多大的造化，找都不知道上哪儿找。“我，我咋能干得了这事……”只是徐二牛一听让他去找徐兰，顿时又怂了。马水红气得一把打掉了徐二牛手里的烟袋：“我和天宝都跟那死丫头彻底翻脸了，就剩下你没跟她翻脸，你不去谁去？”

徐二牛长期被老婆压迫，内心很愤怒，最终却也没敢反抗，畏畏缩缩地出了家门朝着陈家走去。陈家的院子里，两小只放了学，正在拿着玉米喂鸡。之前逮的小鸡已经长大了很多，陈怀川穿着雨靴在鸡圈里清理鸡粪，惊得鸡崽子们扑棱着翅膀要往外飞。陈小溪得意地跟徐兰炫耀：“嫂子，等你们下次回来的时候，这鸡都能下蛋了！”

“差不多，你们把这鸡喂的是真不错！”

徐兰给两个孩子做着饭，连连点头，心理学盘算着等下次再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把两个孩子带走。孩子还是太小，就这样一直留在村里，她是真的不放心。正出神呢，院门外面忽然传来幽幽的呼唤：“兰兰，兰兰……”这声音飘渺不定的，徐兰吓了一跳，正在切菜的刀差点切到手上。走出去一看，门外站着一个身材佝偻的男人，一张木讷的脸上满是皱纹，目光畏缩地看着她。徐兰喊了一声“爸”，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对她而言，徐二牛这个父亲，就像是曾经的徐花一样，在她的生活里就像一个影子，既没有对她打骂过，却也不曾给过片刻的关爱。纵然他们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家庭里，却始终像是陌生人一样互相冷漠以待。上辈子被马水红和徐天宝压榨到死，眼前的这个人也从来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现在父女相对，除了一声本能的称呼，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沉默良久，徐二牛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塞给了她：“兰兰，从前是家里对不住你，这是我在山上摘的野果子……给你吃。”

徐兰打开袋子，里面是几个红红的山果，具体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但是以前饿得胃疼的时候，她在山上不知道吃过多少。这算是迟来的父爱吗？可那个需要徐二牛父爱的徐兰，早就死在了上辈子的冬天里。被风雪覆盖的寒意慢慢从骨髓里再次浮现出来，徐兰打了个冷战，瞬间清醒——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徐二牛，和那天跟徐花徐天宝一起跪在她摊子前闹事儿的徐二牛，很快重合。徐二牛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说这些，是谁让他来的，一目了然。徐兰把手里的袋子塞了回去：“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你回去吧，告诉我妈和徐天宝，不要在我这儿白费心机了，该说的话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了。”

“兰兰……”徐二牛还想说点什么。徐兰却已经快步转身，“啪”地一声关上了大门。这辈子，她最多能做到无视他们，不去报复他们。让她再像上辈子那样去爱他们，再无可能。徐二牛拎着那袋野果子蔫蔫地回去了。马水红正在做饭，一见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心头火起，手里的勺子就砸了过去：“干啥啥不成，瞧瞧你这窝囊样！”

徐二牛冷不防被这么一砸，脑袋上当时就开了花，一摸一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