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不比墨家庭院那般阔大，偏古式的建筑导致前院过道很窄，二虎很难把车开进去。苏妗轻拍车座，摁着胸口压下胃里的苦涩，“就送到这里吧，二虎哥你先回去给墨庭谌复命吧。”

二虎瞧她神色不佳，咬破嘴皮，唇间滚出一句话:“那个…”“苏小姐，我还是要说一下，刚才打电话的人…”二虎还想再挣扎一下，少爷和苏小姐的关系刚有所缓和，不能再因一通电话土崩瓦解了。苏妗垂在身侧的双掌开始抽搐，她伸手轻敲一下脑袋，秀气的眉心皱出一个“川”字，眼前慢慢地叠出重影，“是我哥，蒋日朝。放心回去吧。”

二虎虎躯一震，摸着方向盘张嘴发出无声，“啊”。苏妗仅凭气音就听清楚了他的惊愕。没时间掩饰了。她的身体像一叶轻舟飘浮在风雨摇曳的海面上，苏妗咬紧牙关十分费力地走到两扇宽大的红木前。偏那笔直的双腿宛若灌了铅，无形之中有一股邪力，将她扳倒在地。“阿妗，你怎么了？”

苏妗意识朦胧之际，闪现过来的白脸鬼抄她伸出双手。无奈。地府的规矩，鬼魄不能和人类有接触，苏妗倒下的身躯直直穿过白脸鬼透明的身体，栽倒在地上。“不是，矜姐。”

“矜哥，你别吓我啊。”

白脸鬼朝手心地吐了口气，挥动双臂，向屋里的人求救，“来人啊，来人啊，你们家小姐晕倒了。”

蒋家以勤俭家风著称，连个看门的保镖都没有。苏妗的外婆一倒下，一家子都围了过去。真真假假的嘘寒问暖去了，谁在乎倒在门口的苏妗啊。……蒋家后院一间不大的房屋里竟足足站了十来号人，一眼望去，年纪最大那个女人，坐在床边，握着毛巾地给床上的老太太擦汗。最小的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孩，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星晚啊。”

闭目许久的蒋老太太伸着手，把站在最远处、眼圈通红的蒋星晚唤了过来。蒋星晚用手背蹭干净脸上的泪水，三步并作两步朝灯尽油枯的奶奶跑过去，抓住空中那只瘦到皮包骨的手，“奶奶我在，我在。”

“你姐姐还没有回来吗？”

干哑的声音才溢出嗓，一道公鸭嗓就横插了进来，“妈，你怎么还想着苏妗那个外姓人呢？”

“我们珠珠也是你的外孙女啊。”

脸上涂着厚粉的女人提了提裙子，拽着身边戴方框眼镜的女孩往前跨了一大步。蒋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心力都奉献给了福利院，身体状况不佳后退出福利院工作，陆陆续续收养十几个女儿，供她们读书，上学。没想到最后这十几个女儿高飞后，没有一个常回来看看。这次听说蒋老太太昏迷不醒，她们就就像约好似的，都回来了。“妈，你能不能别推我，我又不是外婆的亲孙女。”

那个叫珠珠的女孩气得脸色涨红，吼道。这一吼，可把屋里几个非亲生的“女儿”，弄得面面相觑。明眼人都知道，她们这次回来只有一个目的——分瓜老太太的财产。珠珠这话恍如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她们的脸上。刚清醒的老太太听到这话闭紧眼帘，只字不语，灼热喷洒的鼻息足以表现她的怒火。白脸鬼急的转圈圈，蒋家宅院坐落在后街，门口来往的人比冬蝉还少见。情况危机，他扬起手掌，吃力地念了一段咒语，蓄力，掌心冒出一小团白光钻进苏妗的身体里。片刻之后，脸朝地的苏妗指尖贴地蠕动两下，跟中暑了一样，扶着门慢慢站起来，又坐下。“苏妗，你终于醒了，是什么人往你身上下蛊药了？”

“蛊药？”

苏妗问。像是在反问白脸鬼说的话又像是在细品这两个字，刹那间，她的脑海里闪过稀碎的画面，漂亮的手掌贴着腰上摸了摸。最近接触到可疑的东西…是扎在车椅上的软刺！苏妗霎时，瞪大双眼，惊恐的诡光浮现在眼底。白脸鬼摸不到东西的手，抚着她的肩膀上摸了摸，“放心吧，我已经渡了一点灵力给你。”

苏妗担心的不是蛊毒发作，而是给她下蛊毒的人是谁，能接触到墨庭谌跑车的人不会太多，排除起来大概率不难。想到这里，苏妗紧绷的神色才有所缓和，睨着双手握在身前的白脸鬼，“你最近有点闲，这个点不正是收魂魄的忙季吗？”

冬天是高龄老人最难捱的季节。白脸鬼藏在宽袖里的手骤然抓紧，语气却平平淡淡:“嗯，我是来看看，蒋老太太的命数被人强行篡改了。今天怕是气数已尽。”

他像是在和苏妗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这个消息，让苏妗跳跃的心脏上拴上一个大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如鲠在喉::“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我重生了，奶奶才少了阳寿。”

“是也不是。”

白脸鬼点头又摇头，羞愧地垂下头，音若蚊蝇的叫声:“苏妗，主神发怒了。”

主神是白脸鬼的上司。白脸鬼擅自把重生的机会给了她，等同于泄露公司机密。“你带我去主神空间。”

“我苏妗一人做事一人当。”

苏妗嗖地站起来，拍拍衣服后沾到的灰尘。精致的V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可那微微颤抖的双腿已经出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