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走来,请他们先走一步,杏儿忙点了点头,扶着凌雪芸走到大石下。身后刀剑的声响,每个男人都被吓到发不出惨叫便离开了人世,之后是那个两岁大的孩子恐惧下嘶哑的哭声,仿佛被人捂住了,哭声渐弱。凌雪芸已经脑补了上面是怎样的场面,那个男人还是一样可怕……但最起码他留下了妇孺性命,凌雪芸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心情复杂。“公子,处理干净了,这里属下已经找遍,没有发现木环。”
这座山是边关回云安的必经之路,公子回来时遗失了贴身带着的木环,他领了命令之前就在回头找,可惜一直没有踪迹。近两日公子伤无大碍了,才亲自出来。一个不起眼的木环,不是值钱的东西,按理说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会捡走。山峰险峻,溅了血的杂草被风拨动,魏玠身影立于风中,隽拔凛越,沉声吩咐:“继续找。”
“是。”
公子看着冷冰冰一个人,却也有柔软的时候。那枚平平无奇的木环是公子母亲小时赠予他的,公子一直贴身带着。在魏玠和青柏处理后事的时候,凌雪芸已经带着杏儿先一步下山了,木桥边的水流旁,一个男人在用水囊接水,还不是一个两个,他身后堆了二十来个水囊。“小姐,他接那么多水做什么?”
凌雪芸停下休息,揉了揉酸胀的肩,想了想道:“听说这条河流水质纯净,又因为河流源头是山崖下,沾了名药的药性,河水有了强身健体的好处,不少达官贵人会让下人来接水烹茶,还有出钱雇人来接的。”
“这位男子应该就是帮人接水换取钱财,只是听说钱不多,路途又远,往往只有很缺钱的人才会做。”
杏儿点了点头,凌雪芸看着男人布满胡茬的坚毅脸上,右边又一道长长刀疤,左手也没有右手有力和灵活。心中唏嘘两声,猜到他多半经历了难事,正是十分缺钱,于是带着杏儿走过去。“我能用钱和你换些消息吗?”
钱这个字眼戳动了男人的神经,但他头也没回,继续手上的动作。“什么的消息?”
嗓音从他喉间发出,像是夹着沙子,粗粝难听。凌雪芸道:“天星草。”
男人不语,把最后一个囊接满水,背起竹筐转身就走,沉重的竹筐压得他肩膀半塌。“小姐……他走了,有钱都不要的吗?”
凌雪芸轻抿唇角,是有关天星草消息的钱,他不想挣。来之前,凌雪芸派杏儿问过两个偶来山上的采药人有关天星草的消息,除了得知生长在顶峰山崖边外,没有更多的消息。并且天星草难得,有人采药十几年都没能遇到一次,也没见过天星草长什么样,听说只有一个怪人采到过一次,在药铺卖出十两高价。现在想来,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个怪人了。他没有说不知道,而是直接走掉。是不想说,不想把这个赚钱的秘密卖出去。“十两。”
男人脚步顿住。凌雪芸提高音量:“我出十两,你告诉我有关天星草生长的消息,我只摘一次,我保证之后不和你争,也不会把消息泄露给旁人。”
闻言,男人缓缓转过身,眼神在主仆二人脸上扫过,似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实性。凌雪芸给杏儿使了个眼色,杏儿领悟,拿出十两银子给男人。男人垫了垫手中银两的分量,嘴角扯向一边,牵动着那道长长的疤更显狰狞。“你就不怕我拿钱跑了,或给你不实的消息?”
凌雪芸笑了笑:“我已经交出我的诚意了,至于说什么做什么,全凭阁下的良心。”
男人喃喃了良心二字几遍,将钱揣进兜里。“天星草只在最陡峭的山崖上生长,且什么时候成熟不定,只能碰运气,运气好就能看到在日出的一瞬长出,时间极短,过了就会枯萎,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凌雪芸点点头,目送男人离开。“日出的一瞬间,那就是我们今日刚上到半山腰的时候,看来已经错过了。”
“好可惜啊。”
杏儿哀叹。凌雪芸擦了擦杏儿嘴角被石子蹭起的皮,安慰:“无妨,有缘分自然就能遇上,至少我们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她们暂且在这山下等着,看了看时辰,还得等好一会,车夫才会来接人。目光瞥见山上下来两抹冷然身影,凌雪芸拉着杏儿往旁边避了避。青柏吹了两声哨,道路的另一边马蹄声传来,两匹马,马身上红白色鬃毛杂糅,极珍贵的品种。魏玠上马后,身姿挺拔如松,淡漠视线落到凌雪芸身上,轻拉缰绳,马渐渐停下。“凌小姐是不是忘了和我说什么。”
清冷的声音划过心头,凌雪芸心尖一颤,扬起头颅,仰视那张俊绝京都的脸。“今日小女子身处险境,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男人慢慢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瞥着她:“你认为,只说句谢谢就可以了?”
凌雪芸顿了顿,攥紧手心道:“我会尽快备下谢礼,赠与公子。”
“拿出你的诚意,我不是什么都收的。”
男人撂下这句话,微松缰绳,驾着马远去,只余欣谡背影被日光拉长。空中似乎还残留一丝血腥味,待人走远后,一旁的杏儿才敢大声喘气,“小姐,我刚刚好怕秦公子要送你回去。”
凌雪芸勾起牵强的笑,其实她也是……怕男人不放过她。现在他们走了,她反倒有些安心,若真和男人同乘一匹马,加上之前山上的惊惧,她怕是又要继续梦魇了。“但他似乎又不太关心小姐安全诶,分明之前出手救了小姐,也没多问候两句。”
凌雪芸捂住杏儿喃喃的嘴。魏玠是多么尊贵的人,凭什么来问候她?重来一世,她最有的便是自知之明。“吁——”不远处马蹄声疾烈,道路上的石子都震颤起来,杏儿紧紧抓着凌雪芸的手,面露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