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婠见状，收手把那回忆捉了住，五指微微张开，莫婠集中精神查看那缕残余的回忆，可这一看，才发现——白茶娘当日原不是自己跳河自尽的，而是……被一个相貌平平，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给推下水的……“茶娘，对不住了，我知道你信任我，一直喜欢我，我也对你有情，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能让你活着，你活了，我就没生路了，要怨，只能怨你爹，只能怨丞相大人。”

“茶娘，我不想这样做的，不想的！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茶娘，别怪我。”

“信任他，喜欢他？丞相大人……”莫婠收了掌心回忆，突然明白了：“付云琅啊付云琅，你可真是够狠的！斩草除根啊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赶尽杀绝。都追来青州下手了，看来本座之前还真低估了你的恶性！”

一挥广袖，将白茶娘的身影给扫了去，送回周始山，暂且冰封。侧目扫见桌上的铜镜，铜镜内显现的是她本相，她果然还是看自己的脸最顺眼。整日顶着别家姑娘的容颜，莫婠虽说已经在慢慢适应了，可心底，终究还是会有几分不自在，尤其是玹华抱着她，亲她的时候，她总觉得玹华满心满眼都是另一副面孔，不是她莫婠……她要让玹华的眼里，永永远远，都只有她莫婠的模样，不会有别人的轮廓……哪怕是她用过的皮囊，也不成！玹华，这一生一世，都只能属于她……所以她下定了决心，不打算再用法术改变自己容颜去迎合世人了，她要改变世人，来成全自己！莫婠收回目光，冷着容色在掌心凝出一盏梨花。莫婠会一种法术，可以修改凡人的记忆，只因这法术之内多多少少掺了些逆改天意的因素，故而使用起来，有些耗费灵力。不过莫婠已身居大神品阶，这种小问题，还是完全可以忽略的。而且她要施法篡改记忆的人，并不算多，不过是曾经见过白茶娘的那些凡人而已。此术一用，往前二十年里，所有见过白茶娘真容之人，包括玹华，脑海里对白茶娘的长相记忆，都会自行修订成莫婠的容貌。从此以后，莫婠就是白茶娘，莫婠这张脸，就是白茶娘故人记忆里的那副面孔。如此，修改了别人的记忆，莫婠就再也无需改变自己的容貌，去顶着一副她人的皮囊行事了！出掌将花盏送了出去，梨花之上裹着萦萦银光，款款飞出小轩窗，没入深深夜幕的那一瞬，花瓣脱离花蕊，四分五散的化作道道流光直奔天际而去——法术一成，一切，就可以后顾无忧了。——翌日中午，玹华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去垂钓，垂钓的地方，就在重歆楼的后院。莲池之上莲子都只剩下稀稀零零的一两蓬了，玹华摘下两只还嫩的莲蓬，给黎光与丫头一人分一只。黎光抓着鱼竿子钓鱼钓上了瘾，猛地提杆，又是一条小鲢鱼。欢欢喜喜的把莲蓬放在草地上，伸手去扯鱼线，将小鲢鱼从鱼钩上取了下来，丢进装鱼的木桶里，开心欢呼道：“六条了！我今儿可真走运，钓了这么多鱼！爹爹，我们钓完回去煲鱼汤好不好？”

玹华坐在两个孩子身边，给丫头掰着莲子，温润应允道：“好，那你们的莲蓬，就先留着，别着急吃，一会儿放进锅里一起煲汤，味道会更好。”

“行！爹爹，我再去摘几只，我看水中央还有两蓬大的！”

黎光把鱼竿插进石头缝里，起身一跃就要往水池子里冲——玹华见状一惊：“黎儿别！你的法力都被你娘封了，你现在跳下去会有危险的！”

然话音刚落，小黎光便身姿轻盈的踩着几片荷叶奔到了水中央，手脚麻利的扯下五六只莲蓬抱在怀中，最后余光一扫，又把魔爪伸向了一朵晚开的莲花。原路返回时亦是畅通无阻，小身板带风落到了玹华跟前，黎光把那朵刚刚绽放的莲花送给了乖巧的丫头，抱着莲蓬迟迟才回玹华的话：“唔，早前娘亲担心我一点儿法术也没有，在人间会过不习惯，所以就善心大发，给我留了一点点护体的法力……所以我现在还能飞起来，还能用些小法术，就是维持的时间不能太长。而且，有时候还容易失手，容易失灵……”“这样。”

玹华松了口气，放下心，大手揉了揉黎光的小脑袋，关心道：“吓死为父了！”

黎光甜甜一笑，扑到玹华怀中又撒娇：“爹爹，黎儿还想吃你前几日做的虾肉丸子了！那丸子娘亲也喜欢，要不然咱们下午出门去买虾吧！哦不对……娘亲不许我们拉你出门，说是怕在外面有危险……那我和妹妹自己出门去买，爹爹你做好不好？”

瞧着小黎光那眼巴巴，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玹华拿他没法子的捏了捏他腮帮子，无奈道：“你娘亲早前还说，怕我将你养胖了，三界之内，神仙中极少有胖子，就连胖仙童都少之又少。你要是在我这吃的太胖，回去了，你师尊可是会嫌弃你的。”

小黎光嘟嘴，不高兴的哼哼道：“我就算是在你这吃胖了，回到昆仑也会瘦下来的……爹爹你不晓得，昆仑那边的伙食有多差劲，每日都是露水啊，花瓣啊，还有一些粗粮糕点啊。一点荤腥都看不见，师尊说昆仑仙山上的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它们都有成仙成妖的机缘，所以师尊从不让我们祸害那些飞禽走兽，师尊还警告我们，说我们要是敢偷偷出山门去外面打野味，那就是罪同杀人，我们这些仙家弟子的手中若是在还未修成大道之前就沾染上了血腥，以后飞升的时候，肯定是要被雷劈的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爹爹你不晓得，我在山上，都已经好几年没吃到肉了，这好不容易下凡了，好不容易有个厨艺特别好的爹爹，黎儿想多吃些……爹爹爹爹，你就成全我吧，爹爹……”玹华经不住小黎光的软磨硬泡，只好应允了下来：“好好好，答应你，我答应你，等你娘亲起床，咱们用过午膳了，你再带着丫头去街上买虾，晚上我给你做。对了，还想吃什么，可以一并买来，我晚上一道给你们做了。”

黎光闻言立马心花怒放了，抱紧玹华躲在他怀中乱蹭：“好啊好啊，黎儿就知道，爹爹最好了！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玹华慈爱的抚了抚黎光脑袋，敛住唇畔笑意，思纣了少时，启唇询问黎光：“黎儿，你上次同我说，凡人也可以修仙……那凡人，要如何做，才能修成神仙呢？”

黎光鼓鼓腮，从玹华怀中出来，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一、放下凡尘的所有七情六欲，权利地位，寻深山，拜师、或者自己悟，如此悟个百来年，或许就能稍稍有些仙气，成一个小小的，半仙半人。当然，还得看这个人有没有运气活那么久……不过这个法子，成功者，万里难寻一。毕竟凡间每年每月每天，都有无数人在妄想借此法，平步青云，登上九天，但修成仙，哪有这么容易，要是真这么简单，九重天上早就神仙泛滥了……然而吧，用此法的人，也是甚少有坚持下去的，毕竟真让一个人无欲无求的守在深山里悟个几十年，修行个几十年，多者肯定是经受不住的，长期的孤寂自囚，有些人是会疯的。是以，若想这样修仙，坚持不下去会疯，坚持下去，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说不准哪天就把自己折腾死了。至于二呢，就简单很多，那就是你今生功绩震天，死后就可以被九重天接引为仙。像林伯伯，他就是凡人成仙，后来又修成了神。他在人间，好像是位庇佑一方，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因他一人之力，屡屡挽大厦之将倾。因此在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战，被敌军围攻战死后，祖神便遣了娘亲，亲自下去接引他上九重天。”

“功绩震天？”

玹华呼吸渐沉，自言自语的呢喃：“如何才算是功绩震天呢？”

黎光想了想，揣摩道：“大抵就是像林伯伯那样，保家卫国，死守一方，护佑千万百姓不受伤害，救下千万条性命？不过林伯伯是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升仙了，那时候天界的神，还没有这么多，又加之彼时三界不太平，各族各界战乱连连的，上古时期亟需武将为神，如此好领兵打仗，压制住各族的叛乱，所以林伯伯才能在机缘巧合下，飞升成神……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三界太平，天上的武将都各自寻地方养老了，而文官，也都人满为患了，听师尊说，好几万年前天帝陛下便下旨，命天雷台加大飞升劫的威力，用此法，控制飞升上九天的神仙数量，而且各位天神在引渡凡人为仙时，也要求苛刻了许多。上一个飞升的凡人，还是凡尘修仙门派的弟子，后来子承父位，登基为帝，成为了与爹爹一样的一国之君，在他们国家闹水灾的时候，他以一己之躯化作巨石，填堵住了东海水口，救下了满国百姓，还保住了东海之水未曾灌入人间六国，阻止千万百姓被水淹死的惨剧发生。因此算是立了大功德，在其死后，才由天神接引，飞升了上去，现在就于司雨府供职呢！”

“修仙门派的弟子……我一无天赋，二无功绩，难道……真的不可能了么？”

玹华压低声，喃喃自语。黎光噘嘴不解的昂头看玹华：“什么真的不可能了？”

想了想，吃惊道：“爹爹你不会是、想通了，打算与我一起修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