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觞从怀里掏出一只锦袋,打开无忧的手小心地放上。“这是……何物?”
无忧茫然。“是要给我的?”
“我都如此放在你手里,何来这样问我?”
从十岁见过萧觞到后来认了干哥哥,到如今已有两年光景,在此期间萧觞也送过她各种小物件,去年生日萧觞不在邺城,生日礼物是托大哥送来一只砚台。“打开看看啊。”
萧觞催促。打开的锦袋里是一只小小精巧的木簪,上面刻着一个无忧的“忧”字,看字体无忧认的出是萧觞所写。“这字……难道是萧哥哥刻的字?”
萧觞不好意思,“其实……,这木簪是我自己做的,选料、打磨、刻字……就是不怎么精致。”
没想到居然是萧觞自己做的木簪,无忧惊讶地不知如何是好,难怪觉得木簪的边缘不太齐整,她还以为只是样式罢了。“哪里会不精致,这木簪如此好看,……真的是送我的?”
“你生辰那日我怕是过不来,去年你的生辰礼物我就是托你哥送的,今年我还是想要亲自交予你。”
无忧摸着木簪眼圈微微发红,她能感受萧觞的用心,但也知道自己和萧觞之间的差距。“无忧你可有听说,萧少爷的母亲久病,将军府要给萧少爷定亲冲喜呢。”
姐姐的话让无忧的手一抖,被绣针狠狠扎入手指几分,看着瞬间渗出的血,无忧一动不动的呆坐着。“这位萧少爷可是萧将军的嫡长子,能与他家结亲……。”
无暇并不知道妹妹完全没听到自己的话,含着伤口的无忧想起萧觞曾和她说过的事,那些即使是她大哥都不甚清楚的家事。萧觞的父亲萧世炎年少时就随父兄征战沙场,十六岁上就立下战功被先王赐婚,然而萧世炎早就有心仪的女子,在得知不能与萧世炎成亲后抑郁而亡。萧家一直瞒着此事不让萧世炎知道,然而萧世炎的长女也就是萧觞的姐姐出生后,萧世炎还是得知了真相,自此之后对赐婚嫁给她的左氏再无好脸色。左氏本就是个性子隐忍的人,对夫君的行为处处忍让,后来萧世炎的父兄战死沙场,先王垂怜萧家不让他再去征战,当今王上登基后还晋升了爵位。没人约束后萧世炎对左氏更是置之不理,就在左氏生萧觞难产时,他却将长相酷似曾经爱人的女子娶进门。新妇对外称是一位商贾的女儿,左氏知道那不过是萧世炎对外所称,其实那位女子是他陪王南下巡防时遇到的歌姬。左氏哪里斗的过八面玲珑的侧室,女儿刚满十三岁就被萧世炎定亲,远嫁邺城再难与母亲弟弟相见,侧室的独子出生萧觞更是没了地位,外人眼里他是萧将军的嫡长子,但在将军府内几乎无人尊他为大少爷。如果不是左氏还能仗着娘家维持表面,萧世炎是绝对做得出虎毒食子的狠事。“……将军夫人可是病了许久,要定亲的这位小姐,可得八字很好才行。”
“大概是吧……,萧少爷与大少爷同岁,迟了几个月居然先要定亲了。”
“姐姐可是羡慕了?让母亲和父亲说说,也给你定门亲罢。”
无忧继续做绣工。“你这丫头就是乱说话,小心让母亲听了要打你的手板。”
被议论的当事人萧觞此时刚与穆永璟从王宫内学塾出来,今日他已经被几人调侃定亲一时,再听到有人开玩笑也都只是笑而不语。“你这笑容可是有几分应付啊。”
“五皇子说笑了,这笑有何应付不应付的。”
“不想定亲可以拒绝啊,大不了我去和父王说说。”
“臣这点私事就不必劳烦五皇子挂心了。”
穆永璟虽非王上最视重的皇子,腿有旧疾的他也无继任的可能性,但因为功课认真,写的文章最有穆文逸的风范,对他穆文逸还是有偏爱的。一个小太监向他们走来,对着二人行礼后对穆永璟道。“五皇子……陛下让你去见他。”
和萧觞道别后的穆永璟来到父王的书房,只见穆文逸背手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儿臣给父王行礼。”
宫中传出的消息到无忧这儿已经是几日后了,五皇子穆永璟即将搬去永州的封地,即使都知道穆永璟无继位的可能性,但没想到却成了第一个有封地并且要搬过去的皇子。比起坊间那些传闻无忧在意的事,作为五皇子的伴读萧觞会不会一起去永州,萧觞的生父并不疼爱这个儿子,说不定就让他与五皇子一起离开呢。终于有了可以外出的机会,无忧骗马夫自己要在书坊看会儿书,把积攒的小钱给了马夫作为酒钱,趁着对方去对面的酒馆吃酒,自己则偷溜出书坊直奔将军府。从书坊到将军府的脚程并不近,才十二岁的无忧哪里知道,打听了将军府的位置就匆匆赶过去。走到口干舌燥时正好看到路边有人卖碗茶,走过去刚要买一碗解渴却感觉到腰上被人碰了。心思警觉的无忧低头一模,腰间的小玉佩果然没了,那是母亲给十岁那年送她的生辰礼。“有小……偷!站住啊,别跑——!”
无忧注意到一个身影。对方看上去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听到无忧的喊声立即加快脚步,追逐的时候突然撞开人群跑向对面,被他撞个正着的妇人尖叫一声,怀里的稚子摔了出去正落在管道上。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辆马车就朝这边飞驰而来,惊吓哭泣的稚子坐在官道上,眼看着一场惨剧即将发生。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无忧已经冲上官道,抱住稚子但也只能勉强来得及用背挡在马蹄前。驶来的马车中的人正是穆永璟,前往永州的事来的突然他要做些准备,马夫就稍微加快了速度,但好在是出身军队的马夫,眼看官道上的情况,朝人少的左边迅速拉起缰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马蹄几乎是擦着无忧的身体落下,无忧倒下的同时还将稚子护在胸前。车中的穆永璟稳好身形掀开车帘,马夫朝他行礼赔罪。“让五皇子受惊了,是小女婢的错。”
“可有人伤着了?”
穆永璟看过去。“先看看人再说。”
稚子的母亲此时已经从无忧怀里接过稚子,一边安抚哭泣的稚子一边向无忧道谢。“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先看看他有无受伤。”
妇人检查一番确认无事,又对着无忧连连道谢,无忧拍拍衣裙上的土朝妇人微笑。“没事就好,下次可要看紧了。”
“这位小姐……你可有受伤?”
马夫急忙上前。无忧看马夫的打扮知道对方身份,摇头表示没什么事,却不知穆永璟被她头上的木簪吸引了目光。近一月萧觞都做一支木簪,稍微有空就躲到一旁削削磨磨,眼看着木簪一日日做成,穆永璟都眼熟了木簪的模样,知道他是要送给自己的干妹妹。“这位小姐,可是姓时?”
无忧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穆永璟,那一身看起来就很贵族的装扮,和贵族的马车样式,不用想也知道穆永璟非富即贵。“给这位少爷行礼了,小女不姓时……,少爷许是认错人了。”
本意是不想因为自己给时家给大哥带来什么麻烦,无忧却不知已经站在她面前的穆永璟看到了木簪上的那个“忧”字。“……你可是叫无忧?萧觞的,干亲妹妹?”
听到穆永璟提到萧觞的名字,又说自己是萧觞的干妹妹,脑子飞快的无忧猜出对方的身份。“五皇子在上,小女……。”
穆永璟一把扶住无忧的手肘阻止她给自己行礼,毕竟刚才围观的人尚未完全散去。“不必行礼了,此地不方便。”
穆永璟环顾周围。“你是一人出来的?”
无忧心虚,“我,我和府上的车夫……,他去歇息了,我想……想去看萧……少爷。”
“既然如此,我送你过去。”
不等无忧反应过来,穆永璟已经上了马车顺手就将她抬起来上了车,没想到穆永璟的力气如此之大,无忧直接被他拉进车里。“转道去萧将军府。”
“五……五皇子……,请你,松手……。”
穆永璟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抓着无忧的胳膊,准备要放下却注意到无忧的手心。“你这……刚才还是伤着了。”
经穆永璟提醒无忧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心被擦去一块皮,虽没有什么血渍渗出,但疼痛感照样不轻。“你方才怕是没发觉自己受伤了吧?”
穆永璟从马车的木匣中拿出一只瓷瓶。“这个药膏涂上虽不能疗伤,但能止痛。”
没想到穆永璟会亲自给自己上药,无忧原本伸手想要接药的手滞在半空,穆永璟似乎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专注的将药膏轻轻涂在伤处。“是不是稍好些?”
已经呆愣的无忧对穆永璟的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穆永璟盖好瓷瓶的盖子将瓶子放在无忧另一只手里。“这药你拿回去自己涂,一日三次……两三日就无事了。”
“谢……,小女……谢谢,五皇子。”
无忧捏着瓶子低下头。“你果然如萧觞所说的乖巧可人,这小子认个妹妹居然也要看容貌。”
长到十二岁的无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一时间无措到手脚不知如何摆放,抓着裙摆完全不敢抬头。“我虽是皇子,但你与你萧哥哥是好友,你不必如此怕我。”
“并非是怕五皇子,……小女身份低微,属实不该和……五皇子同乘。”
“都说了我和你萧哥哥是好友,他认的妹妹于我也是妹妹,你这么拘谨……到显得是我强加于人了。”
穆永璟一句话奏效,无忧立即抬起头。“这就对了……,既然你称呼萧觞萧哥哥,眼下车里只有我们二人,你也可以称呼我哥哥。”
“五皇子是与萧哥哥互为好友,……于我而言依然是归为皇子的人,恕小女不能随意称呼五皇子。”
无忧的话语让穆永璟颇为意外,他记得萧觞说过无忧不过十二岁,没想到居然如此谨慎细微。“那就在我面前不要再自称小女可好?”
穆永璟退让一步。“无忧……知道了。”
穆永璟满意地点头,“刚才就想问你,为何不是乘马车去萧将军府,而是徒步前往?”
“是……是临时起意,想,想去看看萧哥哥。”
想到自己是因为萧觞定亲的传闻才要去将军府,面对着一脸好奇的穆永璟,无忧实在说不出口。“可是因为萧觞定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