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施灵儿这个旁观者无语，这群卫家的人也都听傻了眼。今晚这把大火烧得旺，不光烧坏了老太太的房子，也烧光了一家之长卫显彰华丽的外衣，荒唐事一件接着一件，比话本子还精彩，令人目不暇接。宋氏侧头看向已经面如土灰的卫显彰，唇角冷冷一勾，“他便想让那个女人取大嫂而代之，只要大嫂死了，他便将她接进府中做个继室，从此做一对你情我爱的神仙眷侣，弥补当年痛失怜芷的遗憾。”

她自嘲地低笑，“是我傻，还以为他是想与我厮守，原来是想让我为她人做嫁衣裳，幸好我没上当。”

卫老太太的脸色难看得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当年怜芷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让她颜面尽失的同时，也彻底伤了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后来怜芷不在，卫显彰虽然面上没再说什么，却暗暗怀恨在心，她做过很多努力，卫显彰并不买账，于是两个人貌合神离了许多年，没想到数年之后，又出一个“怜芷”。这次倒好，卫显彰为了“怜芷”直接动了杀妻换人的心。卫老太太内心里原本那一抹生机也死去了，方才她还思量，无论如何也有数年的夫妻恩情，是不是要放卫显彰一马，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你对他念着旧情，他只想置你于死地。既如此，那就去牢里呆着吧。杀妻亦是重罪，有宋氏当证人，这个罪名是跑不掉了。至于宋氏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打的是什么心思都不重要，她愿意拉着卫显彰共赴地狱，那就成全她。卫显彰知道杀妻罪名一旦确立意味着什么，他狡辩道：“阿玉，你别听她胡说，根本没有什么怜芷，是她胡说八道，阿玉，不要听信馋言！”

卫老太太看都没看他一眼，在两个儿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问宋氏：“那个怜芷住在哪里？”

宋氏立即道：“春晖街十号，弯进巷子，门口有一棵老银杏树的那家便是。”

“阿玉！”

卫显彰彻底慌了神，“你不能动她！你有什么气冲我来！”

“去，找人将那个怜芷接进府来，这么重要的证人可别又被灭口了。”

卫老太太瞟了一眼李允，显然是在暗示他，刚才卫显彰是想杀他灭口的。卫显彰咬牙怒道：“姜环玉！你若是动她，我跟你没完！”

卫老太太斜睨着他，“不是没有怜芷吗？那你急什么？”

卫显彰终于不再遮遮掩掩，他怒气冲天地道：“是，我又喜欢一个女人，那又如何？天下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为什么我非要守着你一人？这对我根本不公平！”

卫老太太轻笑出声，笑声悲凉而无奈，“你跟我谈公平？别的男人有三妻四妾你没有，你就觉得不公平？那我呢？我不也守着你一个男人吗？这对我公平吗？天下女人哪个不是守着一个男人？她们有觉得不公平吗？你没占到便宜就觉得吃亏了？”

“你当年想占我姜家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谈公平？要是没我有姜家的扶持，你能有今天？你想要公平，那你当初费尽心机地娶我是为了什么？你寻一个与你门户相当的女人，你三妻四妾莺燕成群，她说不定都容了你，你为何非要娶我？现如今便宜占够了，你跟我谈公平，你要不要脸？”

卫老太太惨白的脸色因为怒火上涨而泛起了潮红，气力虚弱之下，紧说了几句话便急促地吁吁直喘，胸口剧烈地起伏令她看起来仿佛随时要晕厥过去。卫显彰被骂得脸色发红，哑然片刻，他道：“这些姑且不提，但你不能动流珠！她年纪还小，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求你放过她，不要伤害她。”

卫老太太看着卫显彰，巨大的悲哀从胸口涌起，“卫显彰，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吧？“卫显彰咬咬牙，“难道不是吗？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怜芷的？你杀了她！你是杀人犯！”

卫老太太平静地道：“你错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更没有杀怜芷，她还活着，这些年你一直误以为是我杀了她，但我从来没有解释过。”

卫显彰听了这话惊得张大了嘴巴，“什么？那，怜芷呢？她哪去了？她凭空就消失了，不是你杀了她，她又去了哪里？”

“她走了。”

卫老太太讥诮地看着他，“你以为你对她情深似海，她也以同样痴心回报，在我见到她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我当我把五十万两银票拍到她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怜芷答应我要与我同生共死，一生一世不分离，她不可能图我钱，你不懂，你不要玷污我和她的感情！”

卫显彰无法接受多年痴念的女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仿佛当年的情深是一场笑话，半生的坚持也失去了意义，他有强烈的受骗的感觉，“我不信，一定是你骗我，怜芷不是那种女人，她不是那种女人！是你在诬陷她！我不信！我不会信你的！”

“女人没有你想得那么傻，是你以为她们很傻，以为她们个个为了男人，为了爱情就会飞蛾扑火，是你们男人太傲慢了，怜芷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聪明女人，她根本不屑入豪门为妇，她说她知道男人凉薄，就算一时痴心那也是鬼迷心窍，时间一久，腻了，厌了，转手就扔了，没有银票靠得住，所以我给了她银票，她就痛快地收了，说不会再给我添麻烦，当天夜里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卫老太太想到当年的往事，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赞赏的笑意，“既然她成全了我，我也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于是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只烂在了心里，任由你怨恨，若不是你今日干出这等事，我也不打算说的。”

“当然，我也想看看你的笑话，看你自我感动，看你沉迷于一场虚幻的情爱里肝肠寸断，看你被蒙在鼓里唱着孤独的独角戏，念着一个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的人，多么好笑啊，不过你过足了戏瘾，我过足了看客的瘾，也算各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