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之后突然醒来,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旁边有人给我抵了一杯开水过来,我下意识地接过,那不冷不热的水温让我那干涸的喉咙一下子凉爽了起来。我这时才注意到我身边,却正襟危坐着一个龙且。——刚刚把水递给我的,是他。“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虽然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我的屁股,却是下意识地往后面挪了一挪——这家伙看我的眼神,可真不对。“暖暖,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满怀希翼问我,这个眼神,倒好像是看着做植物人的妻子有一天突然苏醒一样的眼神——他的眼睛原本就很漂亮,现在,却是亮晶晶的,仿佛一颗暗红色的星星一样。“我记得啊。”
我说。“不单单是在陈言庄园的事情。”
他开口对我说。“我知道。”
我抿了抿嘴唇在陈言庄园之中,我的身体里迸发出了一股沉重的睡意,而这种事也让我的身体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可我实在是太渴望大学生活了,而我的身份又太特殊了——于是我的灵魂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我以我自己的力量创造一个我所希望的世界。原本在八月三十号烧毁的学校,在那个世界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些死去的人们的灵魂,因为我的存在而滞留在这个世界之上,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而这件事情是非常不对的。活着的和活着的,死去的和死去的,该去天上的和去天上的,该去地下的和去地下的。每个人都有他们所应该去的归属,人死如灯灭,虽然该留一丝香烟在这世界之上,可终究,这个世界里的风,会把这最后一丝白色的烟全然的吹散……终于在某一天,因为一小撮狐狸的尾巴,我见到了这历史上所谓最恶的恶人之一,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暴虐、荒淫的国君之一。凿池储酒,悬肉如林。让妇女倡优,裸着身子,跳互相追逐的“北里舞”,以取笑乐。为取悦妲己,甚至朝涉之胫,剖孕妇之腹,作长夜之饮,以至把记日的干支都忘了。从而对鬼神的祭祀也便荒慢起来。由于生活下的日益奢侈,赋税也上加重,而鹿台的府库,钜桥的粮仓,却装得满满的。这是历史对他的评价。他并非是一个好人,他自己也说了,他做错的事。——可他却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如我这般当铺的掌柜。所有的人一生下来都有他所谓的天命,天命是不可改变的——当然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这是要更改天命是何其的困难。但他就是这样做了。身为当铺的掌柜,是不可以爱上自己的陪伴者的,可他爱了,爱的这样决绝,爱的这样奋不顾身,爱的这样毫不犹豫——然后他以自己的能力夺取了纣王的身体。他与自己的陪伴者私守了一段时间,可终究逃不过天命……曾经史书上是这样形容纣王的——帝纣天资聪颖,闻见甚敏;稍长又材力过人,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深得帝乙欢心。可为什么这样一个男人,最后却让殷商灭亡了呢?不,原本应生还可以强盛一阵的,它灭亡的命运并不会这样早的到来,可导致殷商灭亡的,并非是这纣王本人,而是,他……可他究竟算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呢?这个答案,我终究还是不知道的。只是这个男人,却告诉我什么是事实,所谓的事实,又究竟是什么。——龙且曾经说过,你不能叫醒一个在梦游之中的人,而子辛,就是在那个睡梦之中,告诉我我在“梦游”的人。——于是我醒了。龙且不希望的,是我忘记了,我在睡梦之中所做的梦,梦醒了之后,将梦中所遇到的一切全部忘记,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我并没有忘记。我知道也许有人会将这一切当作是梦境,但是我知道在这虚幻与梦境之间其实是有一点那脆弱的联系的,那个联系就是我!“龙且,我想出去一趟。”
我对他说了这样的他。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觉得我该去见一下苏苏和成星海。”
他歪头看了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觉得我该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我对龙且这么说着,而对方的脸上,是绽放出了一个豁然开朗的笑。我拒绝了山爷给我叫出租车的好意——谁知道会不会又是包拯,自然,公交车为什不敢乘了,于是我就在公交车站旁租了一辆自行车,将龙且放在自行车前面的车篮子里,我走踏上了路程。本市里做葬仪屋这样生意的店铺实在不多,百度了一下,翻了好几页之后,才在一个非常角落的链接里面找到了葬仪屋的店铺。——宣传攻势不够猛烈……好在离我这并不远,如果骑自行车的话,可能三十分钟就到了。将手机放在裤口袋里之后,我对龙且喊了一句:“出发喽!”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之后,我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有些目瞪口呆——这个……黑色的瓦片式屋顶,明黄色的墙壁,朱红的大门,大门之前种着一棵需要十几个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对大树显然有些年头了,树冠之大几乎将这建筑物全部隐蔽在他的树荫之下……门口摆放着两个石狮子,两只皆是栩栩如生的,一只是坐着,一只是站着,坐着的那只面目慈祥,口中含着一颗珠子,上面零星点缀着一点火焰,而另一只坐着的,却是横眉立目,面目凶恶,他的掌心微微抬起,而掌心之中则放置着一颗迸发着火焰的珠子……建筑物很高大,外面的树木也很高大,前面放置的那两只石狮子的样子也很高大……但是……——这里妥妥的是寺院吧!无论是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是一个寺院。除了里面没有走出什么香客和尚之类的,从外表看上去,这个地方根本不像一个葬仪屋!“成星海的老爸是和尚?”
龙且回头问我。……我把自行车放在门口,然后走了进去,可走进大门的一瞬间,我就觉得有一股阴寒扑面而来。凡是有宗教庇佑的地方,总是会给人一种非常和煦温暖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安心感。宗教有宗教自己的神明,而当信徒信奉那一个宗教之后,这一份安心感就会给教徒庇佑。邪教之所以称为邪教的原因,并非是他们控制了所谓的教徒,而是因为教徒在这邪教的教义之下得到了所谓的安心感……而有些时候,所谓的安心感,其实也是可以给人洗脑的……进去之后看到一个大鼎,那就是普通放在寺院之中的大鼎——只是一般的大鼎中央都插满了香,可这个大鼎中央,却只插着这一炷香,而那厢也不是红色色或者黄色的——而是白色的。我抖了三抖,把龙且更紧紧的抱在怀里了。“有人吗?”
走了几步之后,那一种恶寒从我的脊背里散发了出来,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撩拨着我的脊背,现在已经半是秋天了,可这天气还算是热的,可在这里我却平白觉得寒气四射,寒毛直立……——我不敢再往前走了,于是我对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喊出了这样一句话。“谁呀?”
不多时,有人应门。门被打开之后,我看到的是一个大约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男人的面目普通,甚至头发有点脱顶,左边的下巴下面有一个狭长的伤口——那似乎是陈年旧伤了,已经落下了很重的疤痕,几乎可以算是破相了。而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也戴着一圈黑曜石手链。与成星海一样。“是我。我是……”我尚未说出我自己的名字,那男人就摆了摆手对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你跟我来吧……他说话的语气并非是鬼气森森的,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健康而硬朗,到仿佛将这阴气全部驱散一样。我深呼吸了两下,跟着这个男人就进了屋子。——并非我不怕,而是我知道我身体边有着龙且,他很强,他比什么人都要强!后面的院子倒也是简朴,里面郁郁葱葱的,生长着许多的植物……走了几步之后,我来到了一个房间之前,他对我说:“你要找的人就在这个里面。”
成星海就在这个房间里?我和龙且对视了一下。我想问那个男人这个问题,可当我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男人却早已经不见了……我和龙且面面相觑。“吱呀”一声,我终于推开了房子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