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

程郁娆如今掌管着扇坊的大小事，偶尔也会在院子里到处转转，检查有没有伙计偷懒。其实刚刚在扇子装车时，她一直在附近看着。穆瑶的心不在焉她尽收眼底，只是在她发现了扇子装错时，并没有及时制止。她知道即便装错了，也有换回来的机会，而要让穆瑶礼貌对待自己，给她点教训，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小姐！”

“小姐！”

丹茗和小五一听程郁娆呵斥，两人吓得立刻闭了嘴。“这里是扇坊，不是菜市场，在这里吵，成什么体统！”

“小姐，刚刚穆瑶姐送走的那批扇子有问题。”

丹茗一心为了穆瑶，在这个扇坊，她觉得穆瑶与她算是最亲近的了。穆瑶之前不仅帮她留在了扇坊，还带着她一同在白府制扇，教了她许多东西。在丹茗心里，她早就将穆瑶当成了自己的师傅和姐姐了。虽然她心里清楚程郁娆与穆瑶的关系复杂，但为了不让穆瑶在山本那里难堪，她还是要说出来：“小姐，我们要快点把那批货换回来。”

“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出问题？穆瑶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她身为扇坊的制扇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程郁娆纤眉一挑，一眼横向丹茗：“你是谁？”

丹茗一听程郁娆口气不善，一改往日温柔的大家闺秀模样，吓得垂下头缩着下巴怯怯的说：“我叫丹茗，在绷面房里做工的。”

程郁娆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想起了她曾在白景川家中见过这个女孩子，眼中露出恍然之色：“我知道你，你是之前跟着穆瑶到白家制扇的那个。”

丹茗不敢回答，因为程郁娆似乎还没有想起曾经在穆府，她与穆瑶一同跪在二太太身前，而程郁娆就在旁边。“我知道了，我等下会去库房查一下出货记录，你先去做事吧。”

“可是……”丹茗咬了咬下唇，她想说要是不快点怕是就要来不及了。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低着头默默退了下去。程郁娆一手抬起用扇子遮着头顶斜射下的日光，一手从腰间掏出一块表，竟和穆楚宁身上的那块一模一样。她扫了一眼时间估摸着这会儿穆瑶应该到了和扇坊，这才朝库房闲闲而去。和扇坊门口很是热闹，一堆远道而来的商人将和扇坊的大门围的水泄不通。马车停在和扇坊后面处，穆瑶探头瞧了瞧，见正门人头攒动，便掀开帘子下了车。她挤进人群，这才发现这些商人都是来找山本做生意的。穆瑶站在他们中间听了一会儿，大概听出了这里如此多人的原因。原来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听说京城的各大扇坊现在都在尽可能的出售之前屯下的货，而不再制作新品和高端扇子了。而这间和扇坊不归属朝廷管制，不仅在继续生产新品扇子和高端扇子，而且他们的新扇价格还十分便宜，反倒是普通的扇子价格与其他扇坊基本持平。穆瑶眼珠转了转，很快明白了这是山本早已谋划好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京城扇坊召开过统一压价的会议，从而针对那次的压价做出了反击。“穆姑娘，你可算来了，我可是等候你多时了。”

穆瑶正思忖着，那个京味十分不标准的山本的声音从人群的一个角落传了出来。穆瑶寻着声音找了半天，才看到山本带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着和服的东洋男人自几个商人中间走了出来。山本一脸礼貌的笑着，点头请穆瑶屋里坐。“山本先生，不好意思，今儿有事耽误了，还是先验一下货吧，以免误了时辰。”

穆瑶如今可没有心情与他闲聊，便指了指另一边偏门的马车。马车上绑着三个大木箱子，一看便知里面都是穆府送来的货。山本侧了侧头，示意身旁的高大男子去验货，自己则让着穆瑶缓步也跟了上去。“今日我这扇坊生意实在太忙，都没到处功夫去府上拜访，不知太太与穆少爷可还好？”

山本笑眯眯的侧头看着穆瑶，满脸尽是得意的神情。穆瑶知道他表面是在客气，实际上是在炫耀自己的谋划有了成效，在某种意义上说，京城扇坊想要控制扇价的计划在他这并没有奏效。“还好，有劳山本先生记挂。”

“我们是朋友，关心也是应当的，只是我很为贵扇坊担忧。清政府这样不顾及百姓的生活，实在让我这个外族也看不过去。如果穆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是不介意再多定一些货的，毕竟穆家的制扇技艺还是很不错的。”

穆瑶心中冷笑，山本今日能说出这番大话，看来是料到穆家一定会因为朝廷的告示而受到打击，他甚至觉得京城各扇坊的生意会因此一落千丈。穆瑶并没说话，只边走边笑。山本见自己这一番话并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有些讪讪的尴尬一笑。“穆瑶姐。”

正在马车边验货的穆家伙计突然满头大汗的朝着穆瑶跑来，他张了张嘴，见山本盯着自己，便将话咽回去了一半，低声在穆瑶耳边道：“不知道是不是货装错了，有一个箱子里根本就不是夜光扇，只是普通的扇子。”

这时，那个去验货的东洋人，也面色阴沉的走了过来，用穆瑶听不懂的东洋话和山本交谈着。其实不用听懂，只要看着对面两人的脸色，穆瑶就知道要出问题了。那个高大的东洋人面色阴沉是可以理解的，可山本的表情却有些怪异。只见他与身旁之人说话间，嘴角几不可见的向上扯了扯，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被穆瑶看到了。只是略一转念，穆瑶便知道山本在打什么主意了。于是急忙抢先说：“山本先生，实在抱歉，一定是刚刚装货的时候弄混了，本来是送了两家的货，这伙计一定是把另一家的货装到了给您的车上。我立刻叫他们换回来，你稍后。”

山本本想解题发挥，职责穆家以普通扇子冒充夜光扇，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在众商客面前让穆家名誉扫地。不想穆瑶反应如此之快，只一句话便化解了这个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