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放着一叠银票，这是程寿康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特意存放在扇坊的。不想这次真的用到了，现在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撬开穆瑶的嘴。只要拿到秘籍，他就不愁没有银子。他从木盒里将那叠银票拿出来，数了数，然后尽数放进兜里。再次将木盒锁好，这才出了屋子。听说程寿康要去小黑山，伙计机灵的将程寿康吩咐的轿子换成了马车。程寿康走到大门口，看了看，直接上了马车，并没有夸赞伙计，这让伙计有些不满，觉得自家的老爷实在是不近人情。“去小黑山，我看是没事找事。”

见程寿康的马车走远，伙计狠狠白了马车远离的方向。其实程家出了事，程家的伙计是喜忧参半。平时程寿康对下人伙计并不好，甚至有些苛刻，所以伙计们见他倒了霉心里都窃喜，可一想到程家出了事，败了，他们也要被遣散，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程寿康坐在略微有些颠簸的马车里，眉头拧成麻花状。他现在已经快穷途末路了，现在他要上小黑山，他亲自去会会穆瑶。本想着等到十日期限到了，说不定震山豹会给自己带来好消息。但眼下，他等不了了。马车行进的速度不算慢，大概半个时辰就出了京城。刚一出京城，程寿康便听到了前方有不少人喊叫的声音。随后，马车停了下来。“出了什么事？”

程寿康掀开车帘，向远方眺望。只见远处有一群人正在向着进城的方向跑来，后面似乎有人在追他们。“老爷，我看着不好，要不我们回去吧。”

车夫咽了口口水，很是担心。“有什么不好的，走。”

程寿康并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对于他来说，没什么事可以阻止他上小黑山的。车夫犹豫了一下，没打马而是跳下了马车。程寿康刚要发火，见车夫已经拉住了一个跑到附近的人正在问着什么。过了片刻功夫，车夫慌慌张张的掉头跑回来：“老爷，我们去不了小黑山了，我们得回城里。”

“怎么？”

程寿康眯起眼睛，看着人潮离自己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除了人潮还有一些头上帮着头巾的人，他们挥舞着的兵器，追赶人群。“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起义的，说要打进城里，这些都是路上的百姓，他们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车夫一边说着，一边跳上马车，驾着马车往回返。纵使程寿康再不想回去，眼下也没了法子。这形势，他是出不去了。他暗自咬牙，心急如焚。再次回到扇坊，程寿康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城门一旦被封，他程家岂不是要就此完了。“老爷，您怎么回来了？”

还是刚刚那个备马车的小伙计，一见程寿康回来，纳闷的凑上来牵马车。程寿康哪里有心思去回一个伙计的话，倒是车夫小声的讲述了出城见到的一幕。小伙计听的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时的程寿康已经走了进去，小伙计慌忙追上他：“老爷，刚才您走后不久，有个东洋人就来了。”

程寿康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小伙计：“东洋人？”

“对，是东洋人。”

小伙计很肯定的点头：“他说话，动作都是东洋人。”

“叫什么？”

“哦，好像叫什么本，山本，对山本。”

小伙计努力的回忆着，东洋人的名字对他来说并不好记住。“山本！”

程寿康瞳孔微微收缩，面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山本，他来找我做什么。程寿康与山本素来没什么交情，以前还因为联合会的事得罪过山本。现在他程家落难，他跑来干什么，难道是来看热闹的？想来想去，程寿康也没搞明白东洋人要干什么。“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

小伙计摇头，想了一下：“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让您回来后务必去他那里一趟。”

程寿康思忖着山本找自己，还说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老爷，我听那东洋人临走时还特意问了一下店铺的掌柜的关于今天的事。”

“行了，知道了。”

程寿康摆了摆手，示意小伙计可以下去了，然后独自一人走回了厅内。“山本，山本。”

他负手在厅内来回的转悠，手中的烟斗柄被他捏的发出微微的吱吱声。他并不愿意与山本打交道，他很清楚东洋人对大清朝虎视眈眈。自山本来到京城，扇业就被他搅的一团乱。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破坏扇界行业的平衡，企图想要打压，甚至吞并他们。如今他主动找上自己，定是没有好事。而自己现在的状况是孤立无援，如果山本选在这个时候向自己下手，那程家怕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思及此处，程寿康额头已经微微渗出了冷汗。不管这次山本来，到底所谓何事，程寿康都要去探探底。若是他想趁此机会打压自己，自己也好有所准备。在厅里踱了几步，程寿康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正午。程寿康也不着急，而是吩咐下人备饭，待吃饱喝足了，他这才闲闲的出了扇坊。下午的京城街头，人头攒动。只是相比往日的热闹，近日京城中却有些惶惶不安的气氛。朝廷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要缉拿乱党。官兵手拿兵器在街上巡逻，见到可疑之人便上前仔细盘问。程寿康走在人群中，他发现了一个现象：街上的行人有少部分是东洋人和洋鬼子，而他们对百姓多是讥讽，不屑的神情，似乎觉得大清朝如今的混乱多半是人心向背所致。恰恰那些官兵在遇到洋人时，皆是低头快步离开，似乎对他们很是害怕的样子。洋人自然是有优越感的，他们的优越感除了朝廷对洋人的纵容外，还表现在街头小商小贩的身上。其他的洋人到还好，唯独东洋人，跋扈的很。他们穿着武士服在街上耀武扬威，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伸手就拿，也不给钱。官兵却是看在眼里，不敢动作。程寿康虽然在做生意上偶尔会不守规矩，在对待穆瑶，穆家这事上也不讲道义。但对于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的。他眼瞧着两个东洋人腰间挎着长刀，正在一个卖西瓜的小贩摊位前选着西瓜。那小贩只低着头，不敢出声。东洋人选好西瓜，捧着就走，根本没打算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