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程寿康实在看不过去，他将手中烟斗挎在腰间，大步走到西瓜摊位前。“两位还没给钱呢。”

程寿康面上毫无惧色的直视那两个东洋人。“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其中一个东洋人八字眉倒竖，一脸横肉，面目狰狞的看着程寿康。他眼中微有诧异，这样一个看上去苍老的男人，似乎是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敢这么跟他们说话：“走开。”

“二位拿了东西怎么能不给钱？”

程寿康就像是没瞧见那人的眼神，语气平和，面容平静的说。“不要了，不要了。”

卖西瓜的小贩此时已经吓得两腿发软了，他是生怕得罪东洋人，急忙拉了拉程寿康的衣袖：“这位老爷，我不要钱了，让他们走吧。”

想到待会儿可能还要受到山本的打压，程寿康心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火：“不行，买了东西就要付钱，不管是什么人。”

两个东洋人平时在城里横行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们二人互视一眼，面上同时露出凶恶的神色，其中一个人还将手放到了腰间的佩刀上。“哎呀，可使不得。我不要你们钱，不要，你们快走吧。”

眼瞧着要坏事，卖西瓜的小贩将绕到摊子的前面，用身体将东洋人与程寿康隔开：“这位老爷，别说了，咱们可惹不起他们。”

“你不用怕，这是在我大清，还是有王法的。”

程寿康拨开小贩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今日，你们必须付钱。”

两个东洋人见状彻底恼了，那个将手按在佩刀上的东洋人突然刷的一声将刀从鞘中抽了出来，做出一副要劈砍的动作。程寿康眼睛微微眯起，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这两个东洋人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可自己堂堂程家扇坊的掌柜又怎么能让两个东洋人吓唬住，若是让别人看见了，岂不是笑话死他。正在程寿康犹豫要怎么做时，拐角处走来了一队官兵。官兵见到两个东洋人，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刀便过来查看。“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一个带头的官兵看了看东洋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程寿康，语气却缓和的不少：“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程寿康精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没说话。虽然他与官府的老爷也有些交情，但这些官兵他不认识，他不确定冒然在这些惧怕东洋人的官兵面前说话有没有用。而两个东洋人却没有什么顾虑，仍旧一脸的愤怒。那个手中握刀的东洋人一见有官兵过来似乎气焰更加嚣张，拿着刀比划着：“你们大清的子民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朋友的吗？”

“是，是，两位误会了。”

一听他拿出了邦交这一说辞，带头的官兵立刻怂了，转头，黑着脸看向程寿康和卖瓜的小贩：“你们干什么，得罪东洋人可知道后果？”

“不管是什么人，在我大清地界就要遵守我大清的法律，拿人家东西就要给钱。”

程寿康原本就有气，一见这群官兵的嘴脸更是生气，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小贩在一旁早就吓得腿肚子抽筋了，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摊子，咬了咬牙，抬手抹去额上的冷汗：“官爷，没事，两位东洋先生看得起我的瓜，我不要钱。”

“行了，既然没事了，就散了吧。”

官差当然不想把事情闹大，挥了挥手，让程寿康赶紧走。不想程寿康却没动，只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个东洋人。此时他已经决定，要通过这两个东洋人给要见面的山本一个警告，要告诉他，他程寿康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虽然自己现在处在困难时期，但程家扇坊还是京城三大扇坊之一，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东洋人不仅不守我大清的律法，欺压百姓，居然还公然使用武力威胁我。我要去衙门，你们是哪个府上的官兵？”

带头的官兵脑袋一个都有两个大了，他心中暗叫倒霉，居然遇到了一个这么死心眼，较真的家伙。“人家卖家都说了不要钱，你还在这填什么乱。”

带头的官兵撇了撇嘴，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一个小兵拉住了衣角。他回头看去，厉声喝道：“以下犯上，成何体统！”

“头儿，不对呀。”

那个小兵有些犹疑不定的盯着程寿康：“我瞧着这老头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

带头的官兵不满的白愣他一眼：“京城人口这么多，你见过几个人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头儿，我记得上次见他好像是在老爷的寿辰上，他好像是那个京城三大扇坊之一，程家扇坊的程老爷。”

带头的官兵心中一凛，再次将目光移到程寿康的身上，上下来回仔细打量。的确，这人一身绫罗锦缎，气质颇有贵气，看上去的确是个有钱的人。难不成他真是程家扇坊的老爷？现在脸色难看的人变成了带头的官兵，他是左右都得罪不起，这个烫手的山芋自己还扔不掉了。他凝滞的表情在目光转到程寿康脸上，与程寿康眼神相触时，竟有了一种微微的恐惧感。“不知您是不是程家扇坊的程老爷？”

再次开口是，带头官兵的口气已经客气了不少。程寿康扬着脸，淡淡嗯了一声。眼瞧着形势不对的两个东洋人突然大喝一声：“喂，你们大清的人是不是在事？现在我要你们向我们道歉，否则，我们手上的刀就不客气了。”

这两个东洋人之所以敢如此胆大，还是归咎于朝廷对东洋人的放纵。在外交方面，朝廷不断让步，签署不平等条约。这也让在京城的东洋人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可以随意草菅人命，官府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百姓因此怨声载道，继而出现了程寿康上午在城外看到的起义的一幕。“别，别，这……”带头的官兵一面安抚东洋人，一面又无奈的看向程寿康。但显然，东洋人还是占了上风：“程老爷，要不你……”“什么？”

程寿康突然瞪大眼睛，大声怒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真的杀了我。”

“这……”带头的官兵都快给这几位爷跪下了。“这是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两个人就走到了这群人的身前。待这两个人站定后，程寿康目光一滞，眉头不禁蹙了起来。